第二十九章：聶一一的日記
我回想起曾經嘻嘻哈哈的坐在一塊，為了更好的明天給他們加油鼓勁，那一幕幕就像是昨天剛剛發生的事情。
我不知道怎麽麵對他們，隻能鑽上警車，鎖緊車門，把頭藏在了方向盤下麵。
2019年4月20日。
今天是我弟的生日，但我並沒管他，我坐在審訊室裏，看著聶一一，心情無比複雜。
解傳波通過對講設備問我要不要換人，我說不用了。
聶一一告訴我，在把妹妹聶倩倩送進精神病院以後，他們也去看過她幾次。
雖然妹妹表現的對這裏十分抗拒，但是他們一家人也別無他法。
終於，在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們透過鐵門看到裏麵，聶倩倩躺在**，裹著被子，把自己悶在裏麵。
等到聶一一和父母進去的時候，聶一一發現自己這個妹妹早就沒了人樣。
她神情恍惚，雖然不再大喊大叫，但就像是丟了魂一般，隻是一個勁的坐在那裏傻笑，大哭。
當掀開她的被子一看，飯菜和她的排泄物堆滿了這張床，一點點的被陰幹水分，全部都粘在了聶倩倩的身上。
而聶倩倩的皮膚，也被泡水的完全不能看了，都到了無法描述的狀態了。手上和腿上都爛了大洞，狼狽的模樣毫無尊嚴可言。
聶青夫婦見狀十分生氣，又十分心疼。當即就去找院方理論，同時也打電話尋求親戚們的幫忙。
而聶一一則是留下照顧，盡管她深受打擊。但她還是用清水給妹妹一點點的擦拭身體，換上新的睡衣被褥，又打掃了房間。
當她心疼的抱著妹妹，一點點給哄睡著的時候，看著妹妹哪怕是在睡夢裏都死死拉著她的手，嘴角嘀咕著，好像是又孤獨又害怕。
那能不害怕嗎？就是把我扔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也怕，更別說是一個有精神類疾病的女孩身上了。
她一定會感覺她被全世界拋棄了，而這一刻連同自己的父母都放棄了自己。
聶一一她說實話是不想妹妹再繼續受苦了，她看著妹妹這個模樣，她開始控製不住自己。她的描述是，她腦袋一片空白，行為主導了思想。迫使她用枕頭，放在了妹妹的臉上，就這樣，悶死了自己妹妹。
審訊室裏，她跟我說，她希望妹妹來世能投胎到一個更好的人家，去做一個真正的正常人。
而問到她時，她卻說做人太累了，下一輩子想做一條魚，一條可以住在深海裏的小魚。
下午的時候，一篇《殺妹案》的新文章衝上熱搜。
我發誓，我從來沒看見過，原來一個人在披上了合適的偽裝、不受到約束之後，那暴露出來的人性是那樣的可怕。
我自認為我和犯罪分子，甚至是變態、侮辱屍體的家夥都交過手了，我能理解什麽是世間的至黑至暗。
但我沒想到，犯罪分子也會扔掉性命去保護家人。而一群腳站道德製高點的聖人，也同樣生於煉獄。
【是我，我也殺！】
【看看祖墳吧，一定是祖墳出了問題。】
【精神病這東西會遺傳，建議警方查一查她的爸媽和家屬，如果也有就別留著禍害人了。】
【看吧，連她親姐都看不下去了吧，那你有啥權力讓我們這些和她沒關係的人忍受？】
【她姐八成也有病，死的不虧。】
我看的渾身都在抖。
到不能說全是這些人無情，其實更大的原因就是自媒體為了流量的斷章取義。
所以我也做了決定，一定要申請把這個案子做出來，宣傳出去。一方麵是為了給大家普法，另一方麵我希望讓大家看清楚事情的全貌！
道德層麵的事情我拿他們沒辦法，我試著辯解幾句，他們說我被聶倩倩附身！還有說，今晚上聶倩倩回來找我，當麵謝我。
他們因此來攻擊我的地域，說是臨城出奇葩。也開始攻擊我的頭像，ID，甚至是連我沒發過作品都能噴。
【私密號說這話正常，這就是被人帶節奏的，都是五十萬。】
我氣的，連賬號都給注銷了。算是眼不見，心不煩吧。
當然這樣的現象不止我一個人，我看到好多為正義發聲，或者講事實，分析事實的人，都給罵了體無完膚。
我不明白，大家為什麽對幾條視頻的內容就信以為真。甚至還按照視頻那種引導性的，讓觀看著察覺不出來的暗示，去不斷的思考。以至於讓他們偏離事實越來越遠，甚至還認為自己是絕對正確，絕對正義的。
後來，了解真相的人越來越少的講話，一片黑暗席卷而來。
我委托了宣傳科的同事，一定要把事情做好澄清，但宣傳科那邊卻衝我搖了搖頭。
他們說，他們會努力去做，但反響如何他們也不能保證。
當天臨近下班，聶青夫婦又來了，這一次甚至還帶了“萬民書”。
總之就是，接近兩千個名字，還都按下了自己的手印，聯名作保，希望我們對聶一一輕判。這些人大多數都是聶青家的親戚朋友，以及親戚朋友的鄰居。
可是現在是法製天下，並不是講究人情，並不是什麽靠著民憤和民怨去斷案。
我們正在堅守法製，守住公平公正。
我沒法勸說聶青一家人，隻能點了點頭告訴他們我們會秉公執法。臨走的時候，聶青塞給我一個筆記本，說是找到的聶一一的日記。
我伸手掀開看了幾頁，其中聶一一自己的一段內心獨白，讓我抽了四五根煙。
【那邊巨大的聲響，無時無刻不在刺疼我的心。】
【倩倩可能又在拿頭撞牆了，但我們無能為力。】
【隻能在一旁默默的守候著，祈禱著。】
【我希望我們渺小的囑咐，能帶給她一絲幸福溫存。】
我又點上一根煙，蹲在月光下的牆角裏，借著頭頂的路燈，繼續往下翻。
【倩倩呢，我們哪裏能有那麽多的耐心？】
【你又不給我們信心和希望。】
【妹妹生病那麽多年，你們誰來關心過我啊？好孤獨。】
我沒有勇氣去把聶一一所有的心路曆程全部看一遍，努力翻下去，也就是出事前不知道哪個晚上。因為這本日記，並沒有寫日期。
【他真的很好，我一定可以向林姐姐說的那樣，有個幸福的明天。】
【還有王警官，他告訴我世間的一切發生其實都是有代表好的原因的，真的很謝謝他，我會加油的。】
也許這本日記，才讓聶青夫婦看到了大女兒的可憐之處，這才多次找上我們求情吧。
我翻開最後一頁，是空白的。
我合上日記本，但後麵卻有著一個奇怪的印記。我打開手機手電筒照了照，仔細看下去好像······
嘶，是一朵花的形狀，是壓痕。
像是，一朵白色的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