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尋醫
潑天大雨逐漸停歇，紅鯉鎮的西邊，距離鐵匠街極遠的地方，有一座終年散發著森冷寒氣的‘鐵塚’，它的出現不是偶然，而是與鐵匠街有些密切聯係。
鐵匠街的鐵匠們終日埋頭鑄造，全然不知時日，所鑄鐵器，質量上層，用以供應紅鯉鎮居民日常所需，質量下層，會被丟棄在這裏，日積月累，鐵塚周圍盡是廢鐵，堆積成一座小鐵山。
鐵山之巔，站立著一位白衣少年，雙手攏袖而立，灼灼目光落在被霧氣藹藹籠罩的鐵匠街。
白衣少年站立在鐵山之巔已經許久了，第十間打鐵鋪裏麵發生的戰鬥全部清晰落入他的眼中。
“燃燒星輝，極盡升華，這樣的大道直指五境，若能夠步步為營，將之走通下去，甚至極有可能破開五境，看到五境之後的風光，隻是可惜……”
白衣少年眉眼間流露出遺憾，剩餘的話並未說完，化作一聲輕歎飄揚在空中，他揮了揮衣袖，籠罩在鐵匠鐵的霧靄緩慢散去。
揮袖之間輕易改變天地氣象，如此手段，最少是一位打通天地關，點燃命星的大修士，更甚至是可能站立在大道更高處的修行者。
所以這位少年，絕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
少年絕不是少年。
“五境之上的風光……”
少年輕聲呢喃，帶有一絲疲倦，世間修士千千萬，達到五境的修士鳳毛麟角，至於五境之後的修士……少年抬頭望著穹頂，天地潑天大雨剛結束，穹頂依舊陰沉昏暗，他的目光越過層層雲霧，仿佛要將這天地看穿一般，當目光觸及到了某個節點，少年頓時悚然而驚，仿若見到絕世恐怖的事情，目光瞬間收回，再也不敢輕易窺視，像是害怕被察覺一般。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少年所站立的位置極高，看到的風景與常人不一樣，達到他這個修為境界，方才明白‘前路’究竟有多艱難。
“大道如青天，難，難，難。”
少年輕搖頭，收斂心神後，袖口微動，掐捏法決，整個人向後飄飛出去。
……
厚重陰雲翻湧，日光從陰雲裂縫處透射進來，一柱又一柱的光線，落在地麵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斑。
打鐵鋪內，血腥湧動，一片狼藉。
收劍站立的趙七，似是心神有高，朝著某個方向望了過去，靄靄霧氣緩慢消散，視線之中，什麽都沒有，隻有一片安靜的天地。
趙七眼中的驚疑一閃而逝，在那一瞬間，分明感知到了什麽，但他臉上神情沒有多餘變化，隻是抬頭望著穹頂，直到此刻，他才恍然發現，籠罩在打鐵鋪周圍尋常無奇的霧靄遠比青崖書院擺下的樊籠陣更加能夠遮蔽天機，打鐵鋪發生的戰鬥，方才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所以，這場戰鬥持續到了現在，都沒有引起鐵匠街周圍人的恐慌嗎？
盧淳拎著隻剩下一節的斷劍，低眉垂目，沒有任何話語，在他的腳下是已經沒有生命氣機的沈清秋，鮮血從屍體上流淌出來，染紅了大片地麵。
“終於……結束了。”
少年緊繃的神情鬆懈下來，輕吐出胸中一口濁氣，手中斷劍隨手被丟棄，他整個人感覺到異常疲乏，直接墜倒在泥濘地麵。
“多謝趙七先生。”
盧淳雙手支撐著地麵，抬頭望著站立在身旁的男人。
趙七拍了拍手中入鞘長劍，微笑回應道：“無須感謝，這隻是你我之間的一場交易。”
盧淳笑了笑，沒有說話，微風吹拂在他的臉上，天光雲影，戰鬥過後他顯得很輕鬆，雖然說是一場交易，但他知道，趙七在這場戰鬥中發揮了相當重要的作用，若非趙七拚盡全力，他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成功殺死沈清秋的。
沈清秋的強大遠超他的預料，蛻凡九境太過於強大，麵對三人有計劃的凶猛圍攻，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他們三人都險些被反殺了。
忽得。
盧淳想到了什麽，他扭頭朝著身後白落落望去，看到少女的那一刻，少年放鬆的神情當即凝重起來。
視線之中，少女半躺在泥濘中，上半身倚靠在土牆上，她的狀態並不好，鮮血染紅了大半個身子，麵色蒼白如白紙……盧淳心神震動，事情過於嚴重了，白落落與沈清秋的對拳，拳拳到肉，白落落為此付出的極大代價。
“白姑娘……”
盧淳焦急起身，拖著疲倦身子，踉踉蹌蹌來到少女身邊。
少年神色焦灼，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少女氣若遊絲，受傷太過於嚴重了。
趙七顯得冷靜，被天下人追殺了十年，他見過太多這樣的場麵，不慌不忙，他迅速做出了反應，在少女身上一些穴竅連點，氣息遊走檢查少女傷勢。
“沒死，還有一絲生機，但不多……”趙七道：“她體內五髒肺腑皸裂，猶如破碎瓷器，之所以沒有即刻死去，是因為她眉心處有一縷氣機散發著磅礴生機，吊著她一口氣，不然，現在隻剩下熱乎了。”
“先生能救？”
盧淳焦急的問出關鍵問題。
趙七搖頭道：“不能！”
聽到這句話，少年眼中希冀神采消失，呈現一片灰暗之色，他一言不發，隻是怔怔的看著白落落。
趙七腰跨長劍，斜眼看著焦急的少年，雲淡風輕道：“你這麽著急做什麽？你女人啊！”
盧淳神色一怔，旋即又道：“趙七先生，這都什麽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趙七道：“破防了？”
盧淳：“……”
趙七輕浮一笑道：“這小姑娘長得還可以，要是我再年輕十幾歲，我也……”
盧淳打斷他，強硬道：“趙七先生，人命關天，白姑娘如此狀態，若是無人援救，會死的。”
末了，少年語氣又一軟，道：“趙七先生，真的救不了？”
趙七自顧自的陷入沉思，最後輕聲道：“我可以肯定的是，我是真的救不了。”
盧淳輕歎道：“這樣啊。”
“但我知道，有一個人或許能救，且，那個人就在紅鯉鎮。”
“是誰？”
盧淳豁然扭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消失的希冀再度爆綻出神采。
“一個故人。”
“故人？”盧淳微蹙眉，道：“怎麽從沒聽你說過？”
少年無法相信，趙七被人追殺如此久，竟然還會有故人。
“你才認識我多久？就判定我沒有朋友？”趙七瞥了瞥嘴道：“將這小姑娘抬進屋內，簡單處理一下，幫她把身上的鮮血擦拭幹淨。”
隨後，他轉身朝著打鐵鋪外走去。
“你去哪裏？”
盧淳不解詢問。
趙七擺了擺手，懶洋洋道：“當然是去見能救這個小姑娘的人啊，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