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劍碎

狂風吹散縈繞在趙七身周的白霧,半跪在的男人,上身**,身上烏衣早已不知在何時被焚燒幹淨,成為灰燼。

沈清秋麵色頓時凝重數分,青衫袍袖忽得變的充盈,肅殺之氣透體而出,隱約可見,在他充盈袍袖內,有劍光隱現。

是一記袖劍,蟄藏在袍袖內,隔著一層布料,看起來猶如星辰在閃耀。

趙七的修為境界依舊在蛻凡八境,但從他的身上,透露出極端恐怖的氣息,沈清秋能夠明顯感覺到陣陣心悸,仿若半跪在地上的不是人,而是一隻野獸……沈清秋不知道趙七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毋庸置疑,此刻的趙七是極度危險的。

穹頂掉落在趙七身上,發出‘嗤’的一聲響,在瞬間被蒸發成水汽,星輝蒸騰與燃燒,讓男人的身體爆發出恐怖的高溫,他周圍的虛空,在這股恐怖高溫下,顯得有些扭曲。

趙七嘴角咧開一條裂縫,灼熱蒸汽隨之噴吐出來,蒸汽上升籠罩著他緩慢抬起的頭顱,黑發在狂風中翻飛,拂過他麵目上猩紅的肌膚,血管暴起,略顯猙獰……男人緩慢起身,胸膛上下劇烈起伏,一雙眸子望著沈清秋充滿了極度的暴虐。

手臂微動,握住插入地麵的長劍,手掌與劍柄觸及的瞬間,由鐵鑄造而成的劍柄出現了被融化的跡象,點點滴滴的鐵水掉落在濕潤地麵,發出嗤嗤聲。

狂風洶湧,帶著炙熱感,沈清秋心情沉重,不敢有絲毫鬆懈,凜冽殺意時刻籠罩在他的身上,他早已經被野獸盯上。

下一瞬,風湧,殺意傾瀉。

沈清秋呼吸短暫凝滯,在他視線中,倏忽一下,趙七整個人突兀自原地消失,並且灼熱氣浪直撲麵門而來。

青衫儒士的心髒劇烈跳動,他知道,這個如野獸一般的男人對他出手了,本能驅使下,他下意識抬手格擋,藏匿在袍袖內的袖劍猶如龍抬首,陡得探出。

浮光掠影,‘錚’的一聲,在空中震**開來。

趙七斬中了!

斬中的是沈清秋手中的袖劍,鏗鏘炸鳴,勢大沉猛,袖劍一聲哀鳴,當即崩裂成數塊碎片。

碎片崩飛之際,沈清秋驚慌後退,在此過程中,他的神情充斥著不可置信的神色,從這一劍中,他能夠明顯感覺到趙七恐怖的實力。

怎麽回事?

趙七不是早已經身受重傷,命星更是破碎,修為境界跌落至蛻凡境,他怎麽還能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這股力量不是一星半點的強大,而是遠超蛻凡九境,幾乎逼近知命境,這是一件極其不可思議的事,已經超越了沈清秋現有的認知,在他固有的認知中,蛻凡八九之境,雖隻有一境之別,卻是雲泥之別。

誠然,趙七是劍道中的人中之龍,在他身上發生越境殺敵案例更是不勝枚舉,可那是趙七處於鼎盛巔峰時期才擁有的實力,而現在的他,早已經不複當年。

此刻的他,隻是一個被天下人追殺了十年之久,十年苦難加身,命星支離破碎,修為銳減,人人都可欺辱的山河落魄者。

這樣的人,如何還能夠爆發出如此強橫的力量,讓他沈清秋真切感受到壓迫?

更加讓沈清秋深感不可思議的是,趙七一劍揮斬過後,他的修為境界竟然再度下降到了一個層次,由八境墜落至七境。

境界的跌落,趙七身上的氣息不僅沒有絲毫削減,反而更加熾盛與強大,磅礴氣息呼嘯,殺意凜然而純粹,沒給沈清秋過多思考時間,在青衫儒士剛剛穩住身體的刹那,趙七已然一個大跨步出現在他的麵前。

男人高舉長劍,一臉獰笑,手中之劍毫不猶豫斬切下去,劍光又左肩頭乍現,右腹部收尾,一線切開,速度之快,以至於趙七完成揮斬動作的數秒內沒有鮮血噴濺,青衫儒士隻感覺身體被切割,但卻無痛無覺。

數秒過後。

淒厲慘叫聲貫穿打鐵鋪,殷紅鮮血噴濺,血染的青冥,掉落泥濘地麵,與雨水混雜在一起,氤氳開來,如同盛開的血色玫瑰。

揮斬過後。

沈清秋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瞳孔收縮如豆,這一劍,他不是不想躲,而是根本躲不了。

墜落至七境的趙七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他根本不是表麵上的七境,而是真真正正的知命……不,也許知命境也無法躲開這一劍。

為什麽?

為什麽他墜境之後,反而實力更加強,殺力更加蠻橫,他趙七走的究竟是怎樣的一條修道路?

在那一瞬間,他想到了許多關於趙七的情報。

趙七,上個時代天下如雷貫耳的名字,名揚四境,世間無人不識,他的身上有諸多頭銜與身份。

是劍仙最得意的弟子。

是大梁最為年輕的知命。

是一人一劍壓得同代天驕抬不起頭,序列雲巔榜第三的‘劍道種子’,劍客們心中的麒麟材,鳳凰種。

是人人喊打喊殺的落魄者,過街老鼠。

是規則逆亂者,王朝謀逆者。

……

太多,太多,在趙七的身上有太多的頭銜了,每一個頭銜的背後都代表著趙七不容置疑的實力。

沈清秋低垂著頭,看著身下越發濃鬱的血水,神情有些恍惚,他突然對很多事情明朗了起來。

自始至終,真的是他太過於自信了,認為趙七重傷,落魄多年,可以肆意打殺,可事實並非如此,如趙七這般人物,縱然落魄了,也不是可以輕易小覷的。

可惜為時已晚,大勢已去,一切皆為終章。

“選擇不殺你,不是我仁慈,而是我與人做了一樁交易。”

揮劍過後,趙七沒有繼續揮劍,而是長劍入鞘。

沈清秋艱難抬頭,神情惘然,在他視線中,一個少年拎著一柄破碎的劍,一步步走來,滿臉憤怒。

趙七側過身,讓開位置。

“他做的交易,是讓我親手殺了你,替老婦人複仇!”盧淳舉劍道:“你不該殺了老婦人,這是你應得!”

話落,劍也落。

破碎長劍徑直貫穿青衫儒士的心髒,沈清秋就這麽的沒了生機。

長劍抽離,青衫儒士倒地。

風止,劍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