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困獸
“趙七先生,好久不見。”
沈清秋站立在打鐵鋪門口,看著鋪子中略顯雜亂且‘和諧’的情景,語氣中正平和,聽不出多餘情緒,與趙七打招呼的語氣更像是多年未曾見麵的朋友。
“如附骨之蛆一樣惡心的蟲子,我不是很想和你見麵。”
趙七輕哼一聲,嘴角不加掩飾地譏諷,在說話時,男人從懷中拿出一粒小拇指蓋大小的斬龍石,自顧自的磨劍為長劍開鋒。
他的神情自若,絲毫不被周圍肅殺之氣影響,哪怕在他的感知中,這座小小打鐵鋪的周圍每一處陰暗角落都站立著一位殺手。
麵對趙七的傲慢與蔑視,沈清秋神色平靜,沒有一絲惱怒,眸子深處隻是出現一抹隱晦的殺意。
趙七!你已是籠中困獸,這打鐵鋪就是你的棺!
沈清秋目光轉移到白落落身上,輕聲道:“小巷一別,我們又見麵了。”
“這麽熟絡地和我打招呼,你我之間很熟?”
白落落一臉嫌棄模樣,大道三千,世間修行,唯有讀書人最讓她不喜。
原因無他,讀書人喜歡滿口仁義道德,假仁假義,卻暗地裏喜歡幹著陰險醃臢下作的事,萬般修行,哪有劍客來的風流,來的瀟灑恣意?
接連吃癟,青衫儒士臉上依舊如春風拂麵般微笑,他抬起腳,跨過鋪門,在他跨過鋪門的那一刻,距離在打鐵鋪周圍的殺手人有了動作。
布置在鋪子外的樊籠陣被開啟,籠罩了整間打鐵鋪。
隔絕天地,星輝凝結。
在樊籠陣開啟的那一刻,打鐵鋪內發生的一切便不被其他人察覺了。
跟隨在沈清秋身後的六名執傘黑衣人,在沈清秋進入鋪子後,也跟著走了進去。
走進鋪子的那一刻,這六名黑衣人頓時分站在六個不同方位,觀他們的站位,隱約間封鎖住了鋪子內趙七的位置。
密不透風,趙七連逃的機會都不會有。
“你我之間不熟不要緊,反正過了今天,一切都不重要了。”
風輕雲淡,青衫儒士好整以暇,撐傘站定身子,進入打鐵鋪後,他沒有急功冒進,仍然在小心翼翼。
他所站立的位置十分巧妙,這個位置,一旦和趙七發生正麵對抗,可以讓她的攻伐手段達到最大威力,也可以讓他在第一時間內安全撤離。
“這話聽起來,很自信。”
趙七翻轉長劍,鋒銳的劍刃將水珠切割成細碎的水珠,長劍兩麵,其中一麵已經被斬龍石磨好,透射出瘮人寒光,他開始磨劍的另外一麵。
沈清秋笑了笑道:“趙七!我承認你很強,在青崖書院數次圍剿下依舊能夠安然逃離,但這一次,你將不會再有機會,你已經是籠中困獸,這裏會是你的葬身之所,是你的棺!”
聽到這些話,趙七停止手中動作,拍了拍胸口,道:“我好怕怕哦!你們青崖書院‘臨江仙’一脈,有十三位名動天下的先生,其中十二位被我殺了,如今隻剩下你這麽一位……實力居首位的大先生實力最強,連他都死在了我的劍下,你的實力處於末流,也敢口出狂言,妄圖殺我?”
沈清秋冷笑道:“你的實力確實毋庸置疑,曾經一人一劍壓得同代天驕抬不起頭來,可現在你已經不是當年的你了,你的身體發生不可逆轉的意外,更是在青崖書院無止境的追殺下身受重傷,你早已經不再是當年的你了,不是嗎?山河落魄者,趙七!”
趙七眯起雙眼,沒有說話,沈清秋所言非虛,他確實已經不是當年了。
江湖夜雨十年燈,在過去的十年間,他的身體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意外,不僅身受重傷,修為境界更是一跌再跌,直接跌落在蛻凡八境,他早已經不是世人所知的那樣強大了。
趙七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你這麽自信,覺得自己說的是真的?”
沈清秋輕聲道:“非我自信,而是我相信青崖書院的情報網不會有誤。”
天下間,上至大梁皇室,下至江湖幫派,每一個勢力派別都會將情報看得極為重要,原因無他,行走江湖,一份準確可靠的情報可以避免很多隱藏在黑暗中,看不見的危險。
青崖書院紮根在皇城腳下,屹立中州上千年,比肩天下任何一座聖山,如此深厚底蘊,書院的情報不會出現問題。
沈清秋堅信這一點,趙七已經是強弩之末,今日是他命喪黃泉時。
“你的自信,隻會給你帶來禍端。”
趙七將斬龍石從劍柄處沿順著劍刃,趁著劍尖摩擦劃過去,謔的一聲過後,一柄由盧淳耗費十日光景,傾力打造的長劍徹底開鋒。
開鋒過後的長劍,在潑天雨水中,透射出瘮人劍芒,鋒銳無比,在趙七手中,仿若能夠切開天地。
他收起斬龍石,平靜道:“而這個禍端,你承受不住。”
沈清秋眸光深邃,透露出實質性的殺意。
“請趙七先生不吝賜教!”
青衫儒士的聲音如春雷炸響,封鎖趙七方位的六人低嗬一聲,身影如鬼魅般飄忽起來,他們手中的黃皮油紙傘,頓時如圓盾般旋轉,發出金鐵鏗鏘聲,傘麵上流動著一層秘力,穹頂雨水砸在傘麵上,被無形且強橫的氣勁彈射開。
與此同時,‘謔’的一聲,在打鐵鋪內各個陰暗角落接連響起,數十人頭戴鬥笠,身穿黑衣,手持長劍的殺手從各個方向衝出。
穹頂掉落下來的雨水同樣無法侵入他們的身體,在他們身軀的表麵浮動著一層秘力,隔絕了漫天風雨,這些人如沈清秋一般,是世所罕見,擁有難以想象手段的修行者。
慘烈的肅殺之氣充斥在這座普通打鐵鋪內,殺意的中心,所有人一致的目標是趙七。
“來勢洶洶啊!”
趙七臉上笑容凝固,他很平靜,但他的身周波**著強橫氣勁,氣勁如劍刃一般將穹頂掉落下來的雨水盡數切割。
男人尚未有任何動作,便已經像一柄即將出鞘的鋒利長劍,以他為中心朝著方院輻散開,整個打鐵鋪充斥著鋒利的氣息。
小院牆上、屋脊上、牆角處正在生長的蒿草,被斬成數截,隨著湧動的狂風朝外翻飛出去。
“動手!”
當殺意飆升到極點時,沈清秋沉聲一語,抬起一隻手,打了一個響指,一座陣法將整間打鐵鋪覆蓋,而他,整個人朝後滑行出去,將戰場交給其他人。
他退出的刹那,飆升的殺意也在此刻傾泄,六名手持油紙傘的黑衣殺手旋轉著油紙傘朝著趙七壓了過去。
在對方行動的刹那,趙七將手中斷劍猛地拋擲出去,斷劍拋飛路徑,血液噴湧,直接貫穿兩柄黃皮油紙傘,當場殺兩人。
斷劍被拋飛出去的那一刻,趙七已經踏地掠行,拎劍如同拎棍,砸向另外四柄油紙傘,綿密氣勁拂掠而過,油紙傘傘傳來‘鐺鐺’六聲重響,傘麵下傳來一聲聲悶哼聲。
執傘四人朝後猛踏一步,腳掌與濕潤地麵傳來刺耳摩擦聲,在趙七劍鋒氣勁下,他們五髒肺腑俱震,氣血翻湧導致麵色潮紅,勉力支撐,卻吐出一道血箭。
砰砰砰,攻勢不斷,密集如雨點,趙七的劍砸在圓盾般的雨傘上,裂帛聲響起,雨傘被砸成無數碎片,傘下的人更是被砸成了血泥。
在這個過程中,手持長劍的殺手業已殺過來,趙七站立不動自原地轉圈,手持長劍的殺手頓時麵露駭色,發出一聲厲叱,橫劍於胸前。
重錘砸鐵聲響起,他們手中長劍被砸成半圓形狀,轟的一聲爆響,他們的身軀一震,噴出一口鮮血,紛紛如折翼飛鳥往後崩飛出去。
血肉之軀一路橫砸,砸穿了打鐵鋪厚實牆壁,又在寬闊鐵匠街上滑行,最終在街對麵的一處菜園子停下。
他們沒有了氣息,全部死在了趙七的一砸下。
這個過程迅猛而短暫,隻發生在頃刻間,沈清秋麵色蒼白,他在趙七綿密氣勁下,如避蛇蠍,一退再退,他早已經知道了趙七是怎樣的存在,也知道趙七的身體發生了怎樣的意外,可他心中對趙七的預估還是太低了。
一番血腥殺戮後,他所帶來的人全部死在了趙七的劍下,無一人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