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我來要你的命

“先鋒軍內五千精兵良卒都是跟著辛鳴的老部下,因下發的新兵器易折,戰中無兵器可用盡數慘烈犧牲在戾河,屍骨累累血染十裏戾河水。”

“錢駱二人擔憂辛鳴生前留下線索,遂將辛武下獄,不過辛武倒是聰明,以他死證據上京為由吊著他二人,幸至現在沒有性命之憂。”

張洞庭抿唇,未至幽州已遇風波,不料到了幽州地界才是真正的風波起。

“賣官鬻爵,私吞稅收,軍械偷工減料,又多了三項罪名!十裏戾河水……錢術、駱鶴飛死一萬次也不夠!”

“辛武倒是聰慧,辛鳴之女呢?”

直覺告訴張洞庭,錢駱二人的手段不止於此。

“為逼辛武交出證據,駱鶴飛以對戰不利為名將辛家抄家,全家上下三十幾口人男的抓去做徭役每日受鞭刑,女的被投去青樓每日隻能歇息一個時辰。”

“辛老夫人當場氣急攻心過世,辛鳴夫人自裁前言絕不受辱,老夫人後事無人管,屍首被丟去亂葬崗野狗啃食,辛夫人死後……屍身遭受虐待侵犯,現在還放在獄中辛武麵前,已有七日。”

說到這,王有金微頓,辛鳴被人陷害導致一門慘烈,隻因發現了錢駱二人的密謀,卻落得如此下場不免讓人痛心惋惜。

若非如此,幽州怎會被高麗**攻下數城?

“繼續說下去!”

“辛鳴之女辛祈欲步其母後塵,被錢術的人發現帶去軍營,日夜被……”

餘下的話王有金沒有說完,張洞庭卻明了其中的意思。

“畜!牲!”

兩個字從張洞庭牙縫裏擠出來,重活一世早已見慣了人性可以有多沒下限,也見識過無數人或冷酷或殘忍的手段。

然而和今日相比,那些人不如錢駱二人的十分之一!

為達目的毫無人性可言!

揮手令王有金下去,張洞庭原本打算潛入連山城的計劃作廢,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未免打草驚蛇他不得不放棄營救辛家人的打算。

錢術不足為懼,駱鶴飛掌管幽州衛,若是貿然行動隻會令戰況步入險境,屆時反被高麗抓著機會攻打連山城。

閉門一日,房門再次被敲響,門外赫然是精神爍爍一臉威嚴的老者,即便一路風塵仆仆依舊難掩眸中精光。

他看著張洞庭,張洞庭也看著他,對視相望片刻後,老者神情緩下去,額上刀疤也跟著柔和下來。

“祖父都知道了。”

此人正是有著定國王頭銜,卻總以公爵自稱的老國公張世超!

張洞庭讓開身子將人請進來,心情有些沉悶。

“我抓到一人,和錢術、駱鶴飛勾結的江湖人士卓金方,原是落霞山莊弟子。”

“嗯,你打算怎麽做?”

“人交給祖父,我還要回京。”

“還有六日,以你那匹馬的腳程,不過三日便可抵京。”

聞言,張洞庭苦笑,什麽都瞞不過這位老國公,哪怕他們是血脈上的祖孫,他的所有行為依舊一事不落的被他悉知。

“辛鳴戰死,辛武下獄,辛祈受辱,辛老夫人屍骨無存,辛夫人屍首還在外晾著。”

“以前辛鳴年輕時在我手底下當過差,那時候你尚在繈褓他還抱過你,也救過你三叔的命,你……不打算做些什麽?”

搖了搖頭,張洞庭聲音低沉。

“祖父在,不需我插手。”

張世超聞言眉頭一皺,暴脾氣就想一巴掌抽過去,想到什麽又按捺下去。

“我聽探子說了你在虎嘯山的事,未觀全貌已察真相,殺伐果斷不愧是咱老張家的種。”

“可……”

話至此,張世超聲音拔高,充滿不可忽視的威嚴。

“咱們老張家可沒孬種,就算是站著死也不做逃兵,哪怕是戰至最後一刻僅剩一人也絕不苟且偷生!”

“乖孫,你是怕了嗎?”

張洞庭倏地抬頭,目光飄忽。

“我隻是在想,烏煙瘴氣的大梁值得張家繼續忠心嗎?”

“從記事起,我便一個人在大宅院裏遊**,三年一見又匆匆分開,讒臣享天倫之樂,忠臣卻受盡猜疑。”

“五千將士染紅十裏戾河,忠將冤死家眷受辱,死後無人收屍仍背負一身罵名……”

“這樣的大梁,值得嗎?!”

說罷,張洞庭閉上眼,原主亦看透一些糟粕之事,不止一次在祖父麵前提起不滿,每每都會迎來祖父的巴掌。

原主當祖父愚忠,張洞庭看到的並非如此。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固然祖父念著先皇恩情盡忠報國,但更多的是經曆了改朝換代,見多了百姓因戰亂流離失所,所以不想再看到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百姓再次陷入戰亂苦境中。

賦稅如一座大山壓著百姓,通貨膨脹、四處環敵、國力不濟的戰爭將是人間煉獄!

預想中的巴掌沒有落下,而是輕拍在了桌子上。

“你認為值得嗎?”

張世超將問題丟回去,眸中帶著考究。

聞言,張洞庭睫羽微顫。

“我隻是……這一刻……動搖了信念。”

就像是前世創業資金積累初期,餐館上菜客人吃出蒼蠅最後要他賠償,送快遞丟了貴重件怪到他頭上,進個廠子受了工傷無賠償被開除……

人性的險惡,命運的捉弄,他不止一次的質問老天爺,也抱怨過、憤怒過、偏激過,信念被打擊再重塑,然後又一次次的挺過去。

直到看到那一抹曙光方才悟了,有些人有些事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有些事有些人隻看結果,過程無關緊要。

乃至人生終點,他終於明了,愛著方給予被愛!

重活到現在他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大梁的國土,所遇到的人皆是大梁人,即便皇帝猜忌,奸臣暗裏設計,依舊無法抹除他骨子裏身為大梁人的牢固信念!

“辛家血仇不能就這麽算了!”

如果說之前張洞庭心情寡淡隻想把事情甩給便宜祖父,那麽現在他想趁著還有時間想要為辛家平冤。

忠臣不該背負冤屈埋葬在曆史洪流中,他要親手撕開大梁的遮羞布!

“好,你想怎麽做,祖父都聽你的。”

張世超爽朗一笑岔開了忠心與否的話題,或是討論不出結果,又或是結論早在二人心中。

心思回轉,腦中清明,張洞庭很快製定出一係列計劃。

王有金帶隨行來的親衛即刻向西返回,同時給後麵大部隊親衛傳去消息,向坳子山進發。

而張世超則是陪著張洞庭停留祁連鎮享受難得的安靜,隻是時間匆匆不過兩日,王有金帶著大隊親衛回來,身後是被押解的三千私兵。

“世子,所有私兵全數在此,未放跑一人。”

“好,即刻整軍出發,前往連山城!”

張洞庭身穿親衛甲胄翻身上馬,張世超打馬過來微微一笑。

“前個你問祖父值得不值得,祖父不想將自己的觀念強加在你身上,一如你在京都隨意折騰我鮮少插手。”

“但祖父還是想告訴你,大梁值得與否不需要深究,重要的是天下百姓安居樂業。”

說罷,張世超猛夾馬腹揚塵而去,張洞庭神色動容。

大梁是否值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上位者眼中多麽狂妄的想法,但由老國公說出來又帶著不羈的堅韌。

他為大梁戰鬥至今,麵對皇帝忌憚與猜忌,數年如一日的戍守苦寒邊境,不是舍不得手中權,也不是放不下心中利。

為的,隻是那份心底最深處名為百姓的執著,拋頭顱灑熱血也在所不惜!

“砰!砰!砰!”

心髒有力的在胸腔跳動,沉寂多年的熱血在張洞庭心中翻騰,他也曾是少年郎,也曾丹心見月明!

既然世道不允他安平,既然此間不許他恣意,那就從此刻起,為辛家鳴不平,闖出一番朗朗乾坤,創出一個太平盛世!

“駕!!”

豆包似感覺到主人的一腔熱血,嘶鳴一聲一騎絕塵!

三千親衛押解著三千私兵拍馬跟隨,浩浩****的向著連山城駛去。

“城下何人,報上名來!”

連山城戒備森嚴,白日閉城門。

張世超打馬上前亮出令牌,一聲厲喝如鍾鼓擊鳴。

“本公奉皇命前來接管連山城,讓守城將軍來此見我!”

“是老國公來了,快快開城門去叫曹將軍。”

疲於應戰的守城軍一片喜色,開城門的開城門,去叫人的去叫人。

曹遷得知消息快馬加鞭從東城門趕來,離的老遠迅速下馬奔跑過來,到了近前單膝跪地。

“山東總兵兼幽州統管大將軍曹遷拜見定國王,定國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幽州衛統領錢術何在?”

“回定國王,錢術此刻正在衛部訓練新兵。”

“帶路。”

“是!”

曹遷不知道為什麽老國公剛到連山城不關心戰事,反要去找錢術,也不知為何旨意上說的三千親衛多了一倍人數。

張世超是定國王,也是定國公,更是軍中唯二的大元帥,這些都不是他一個總兵能質問的。

剛到衛部,聽到風聲的錢術帶人出來迎接,雙膝跪地行了最高大禮,心中卻是猜想用兵如神的老國公是否相中了他的能力,終於帶他往上走一步了?

“你就是錢術?”

“正是末將,不知定國王此來所為何事?”

“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