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有鬼

寒風之中穆然出劍的少年,身未動則劍已先行。

飛劍似虹,攜琉璃光,出劍便直奔孫行要害而去。

少年未動,而孫行卻動了。王一的劍勢足以威脅到他這位三境武夫。若不避其鋒芒,定被斬於劍下。

孫行後仰,順勢一拍馬鞍,身體飛躍而起。堪堪避開了王一的飛劍。

飛躍而起的孫行在空中翻轉身體,身周武道真元已然成勢,拳意在其掌間流轉,隨即握拳以拳為兵刃朝王一攻來。

王一依舊不避不讓,竟也擺開架勢,右手握拳悍然轟出。

一拳之後,王一倒退兩步,而地上他腳踩過的地方已然多了兩個深深的腳印。

比起王一,孫行卻也好不到哪兒去。一拳之後,孫行卻是倒飛了出去,身形落地之時更是在地上連退數步,如此方才穩住了身形。

然而,當孫行剛剛穩住身形之時,一柄長劍卻突然從天而落,朝孫行的頭頂筆直落下,劍身之上更是帶著極強的力量。

孫行有所察覺,卻已經來不及躲避,便將全身真元聚於手臂,以抵抗飛來之劍。

小鎮上空,陳豐看著王一與孫行的打鬥,不由讚賞道:“不愧是從正規門派出來的練氣士,比起這些半吊子武夫的山匪強太多了。”

沈青璿言道:“所以你覺得王一能贏?”

陳豐笑道:“估計夠懸,即使能贏恐怕也是慘贏。不過若是能讓鎮子裏的人出手,那必然是必勝之局。”

對於陳豐的說法,沈青璿卻也沒有反駁,想來也是認同陳豐的。

就如陳豐所說,小鎮外的王一確實陷入了困境,一時的壓製便不能說明王一就真的比孫行要強,或許在力量的比拚上出身名門的王一要強上一些,但若論技巧與狠勁,卻是十個王一也比不過孫行的。

這些山匪哪一個不是刀頭舔血的滾刀肉,哪一個沒經曆過生死。

入江湖才幾個月的王一對上那些個拔刀便是拚命的匪徒,又如何能勝呢?何況若將武道與練氣士的境界對比。孫行的武道三境本就在王一的築基境之上。

而且此時王一所麵對的還不止一位山匪。

所有山匪同時出手之時,王一已然捉襟見肘。不得已,王一還是用出了其壓箱底的東西,法術。

練氣士與武夫最大的不同便是,武夫慣用橫勁,以力與技勝之。而練氣士則多以法術神通和飛劍法寶見長。

飛劍在人群中穿梭,擋住了一記致命的刀芒。王一雙指並攏,身周法力激**,口中一聲“破!”隨之一道火鏈於指間飛出,火鏈橫掃,當是擊退了近身的山匪。

鎮子之中,匆匆而來的麵館老板娘看到這一幕後有些吃驚,對於那位不聽話的少年亦有了些別的看法。

鎮子的鎮長看到這一幕心中也泛起了猶豫,他也想到了若是自己與鎮民們出手,必然能除去此次前來的山匪。但想了想,他最終還是搖頭否決了。因為這些山匪的背後依舊有更多的山匪,若是今日自己貿然出手,那來日又當如何應付十裏寨中的其餘山匪呢。

然而人群之中卻有人已經忍不了了。

“鎮長,這對於我們來說可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啊!”一位年輕些的漢子開口道:“若是與小仙師聯手,必然叫這些山匪有來無回。”

“對呀!鎮長。”有人附和道:“這些山匪一直到我們青台鎮作威作福我早看他們不順眼了,要不是鎮長您攔著我早跟他們拚命去了。”

“住口!”那鎮長怒斥道:“你們就沒想過若是我們今日殺了這十裏寨的三當家,會有怎樣的後果嗎!”

“我們知道!”那年輕漢子開口,臉上盡是悍然無懼的表情。

“但我們不怕,就算豁出了性命能換來鎮子的安寧,那也是值得的!”

村長聽聞卻是沉默了,但那漢子高喊著要誅殺匪徒時卻被一柄飛來的長刀給一劍刺穿了心髒。

這一刀徹底平息了鎮民的擾亂,太幹脆了,幹脆到就連鎮長也始料未及,甚至都來不及阻止,一位上一刻還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同自己說話的人,下一刻便氣息全無,血濺當場。

“啊柱!”鎮長瞪大雙眼,一把扶住了倒下的年輕漢子。那漢子張了張嘴,似要說些什麽。可是最終卻也一個字也沒能吐出來,便徹底死去了。

那些鎮民紛紛圍了上來,看著死在他們眼前的啊柱,此時他們雖有怒意,卻也心有懼意。

是的,他們怕了,誰不怕死呢?那些本來還蠢蠢欲動的鎮民,此時卻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走不動道了。

這些鎮民雖與山匪打過交道,但見他們殺人還是第一次。那流淌的鮮血,像是夢魘般擊澆滅他們那顆燃起熱血的心。

姍姍而來的麵館老板娘亦是睜大了雙眼,眼中充滿了驚恐還有傷心。

“刁民!”孫行看著那些因懼怕而開始退步的鎮民不屑的道了一聲。

刀是他甩出的,也隻有他才能在鎮長的眼皮子底下殺死青台鎮的鎮民。

然而在小鎮居民們都因懼怕而心生退意之時,他們心中最為敬重的鎮長卻開了口。

此時的鎮長沒有懼意,更多的則是怒意。

鎮長將懷裏的啊柱小心的放到了地上,然後讓兩位年紀善小的年青人將啊柱的屍體抬回鎮子裏去。

那兩位年輕人雖也心有懼意,但他們還是咬著牙,忍著嘔吐的衝動,將地上已經氣息全無的啊柱抬這走出了人群。

鎮長看著那一位位垂頭喪氣,麵容發白的小鎮居民。

“怎麽!你們都怕了嗎?”鎮長忍著怒氣大聲說道:“但你們別忘了,啊柱也是你們的親人,是從小便在我們青台鎮長大的親人。你們之中有的人是個啊柱一起長大的,有的則是看著啊柱長大的。你們都是他的親人!可如今啊柱死了,你們便都因為害怕而不去為他報仇了嗎!”

之前鎮長的猶豫是為了不讓小鎮的居民們和山匪徹底撕破臉皮,因為他心中還依然存有幻想,覺得山匪雖惡,但他們仍然在這座小鎮有利可圖,如此便不會對青台鎮的居民下殺手。

可是現在,看到了自己看著長大的阿柱死了了自己麵前,還是被山匪所殺,再加上這些年被山匪無休止的索取和壓迫。所以他怒了。

“那些山匪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惡徒,若是有一天覺得青台鎮無利可圖了,那麽啊柱的今天便是你們的明天。是你們的親人是你們的妻子孩子的明天。”

毫無疑問,鎮長的話還是具有感染力的。此時那一個個因懼怕而畏畏縮縮的鎮民此時卻也在心中燃起了一團火。一團複仇的火。

“鎮長說的對!”有人強壓下心中的懼意,將手中的刀舉過頭頂。

“我們要為啊柱報仇!”

……

所有的小鎮居民再次燃起了複仇的烈焰,火焰越燒越大。最後在鎮長的一聲:“不怕死的便拿起你們手中的刀跟著我一同為啊柱報仇。”

此時,上百位小鎮居民舉起了手中的刀。口中高喊著報仇,隨即便跟隨著半百年紀的鎮長一起朝著被王一拖住的山匪衝了過去。

孫行見那些小鎮居民竟然悍不畏死的朝自己而來,心中頓時大怒。

“阮六,你可要想好了對我們動手的後果!”孫行怒斥道:“你就不怕大當家的帶人來屠了這座鎮子嗎?”

麵對上百人的衝殺,孫行心中也走了恐懼。

而鎮長阮六的回答卻是最為直接的,那便是提刀便砍。

而小鎮上空,沈青璿卻是再次白了陳豐一眼,說好了要曆練王一,結果自己卻用出了作弊的手段。

陳豐眯眼笑了笑,拿起酒葫蘆搖了搖,空的。而後才道:“一時沒忍住……”

沈青璿嗬了一聲,不想理他。

小鎮內正被兩位年輕人往鎮子裏抬的啊柱,原本還插在他心髒處的長刀卻突然掉落,兩位年輕人停下了腳步,定睛一看,卻發現刀是斷的。而啊柱身上染紅了衣物的鮮血也突然消失不見。

這一下子,兩位年輕人徹底慌了,原本便承受著極大壓力和恐懼的二人,此時見到這詭異的一幕更是將心中的恐懼放大到了極點。

然而,這還沒完。在兩人顫抖著身體對視一眼後,突然一聲“哎呦”的聲音傳來。

“鬼啊!”……

兩位年輕人這一瞬間可謂是將自己這一生的虧心事都回想了個遍,霎時間扔下啊柱便連滾帶爬的朝鎮子裏跑去。

“啊!”被扔到地上的啊柱被摔的不輕,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撐著腰,在地上扭動著身子,艱難的做了起來。

他朝四周看了看,再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一臉茫然:“這地獄怎麽和我們鎮子長的一模一樣的?剛剛跑掉的那兩人是牛頭馬麵嗎?他們為什麽要跑?難不成還怕我不成?”

而天上的沈青璿搖了搖頭:“看吧孩子嚇的,恐怕這輩子都忘不了今天這一幕了。”

陳豐則是嘖了嘖嘴道:“這不真好說明我的幻術還是挺厲害的嗎?”

原來,在孫行朝著啊柱扔出手中長刀之時,一切都已經在陳豐的算計之中了。

那把長刀其實在飛出的瞬間便已經被從天而降的一道神通打斷了,可因為那是陳豐的幻術便已經悄然籠罩了所有鎮民和山匪。

因為幻術的影響,並無人發現斷刀之事,反而在他們眼中看到的都是一把完好的刀插入了啊柱的心髒,而後便是鮮紅的血液湧出。

而實際上卻隻是一把斷了半截且沒了刀勢的斷刀砸中了啊柱的心口。

還有鎮長阮六態度的轉變也是聽到了陳豐的傳音。陳豐告知了阮六自己乃是王二的師門之人,是來暗中保護王二的護道人,因為不能讓王二知道有護道人的存在所以不便露麵,但告知阮六隻管為啊柱報仇,自己會去處理十裏寨其餘的山匪。

本來便已經怒火中燒的阮六在得知是王二的師門之人出麵後卻也未做多想,再加上他當時本就有了報仇的想法,便有了他鼓動小鎮居民為阿柱報仇的一幕。

“你用的幻術是魔道的手段吧!”沈青璿看著陳豐開口問道。

陳豐笑道:“我本就是仙魔之體,小妹你又不是不知道,並且我的魔體雖被封印但區區一個幻術,用我元嬰境的法力也可輕鬆駕馭。”

“你還叫上癮!”沈青璿眯眼一笑:“吾弟,可不能亂叫,亂了輩分。”

“我二十三,你十九!”陳豐說著習慣性的舉起了酒葫蘆。隨即又放了下去。

沈青璿也不與他扯皮,繼續看向小鎮,已然多了幾具屍體。而那些屍體赫然是山匪一邊的,隻是屍體中卻少了一位重要的人。那便是孫行的屍體。

而小鎮這邊也少了兩人,一位是小鎮的鎮長阮六,一位是幫助小鎮的王一。

“追下去了。”

陳豐開口道:“瞧那位山匪頭子是朝著十裏寨的方向跑的,王一和鎮長追下去可能要糟,看來我們也該去十裏寨走一遭了。”

小鎮的鎮民沒有隨著王一和鎮長阮六去追落敗而逃的孫行,因為在阮六臨去前下達了命令。

“若是有山匪來犯,請各位幫我守住青台鎮。”這是阮六臨去前留下的話。其目的卻是不想讓鎮民們涉險。因為他知道孫行逃走的路徑必然是十裏寨的方向。

小鎮的居民雖然也知道他們的鎮長此去會有威險,但青台鎮終歸是他們的家。若是十裏寨三當家的遲遲未能回去,那十裏寨的山匪必然來尋,且既然衝突已經發生了,那麽山匪與青台鎮之間必有惡戰。

而阮六讓鎮民留守鎮子,卻是知道,山匪們來不了了。因為小仙師王二的師門長輩到了。

王二的師門長輩到了之事,阮六知道,小鎮居民卻是不知。所以留下來的人便已嚴陣以待,做好了隨時拚命,保護小鎮的準備。

現在,所有小鎮居民的臉上都流露著緊張的神色。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低沉的氣息充斥著所有人的心頭。

直到一位本該死去的人到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鎮外的時候,隻有麵館的老板娘因為心生緊張,因為不知道這座她們世代生活的小鎮會不會被山匪給禍害了。所以想到此處,她便想再看看那座裝滿了她全部記憶與美好的小鎮。

然而,但她轉頭的瞬間,卻是突然捂住嘴唇,全身也因為恐懼而顫抖起來。

“啊……啊……柱!”她顫抖著嘴唇開口。

“老娘們再說什麽!”麵館老板娘的丈夫聽到她的聲音後隨即不悅地朝女子啐了一身,原本氣氛已經夠壓抑了,現在又被自己的娘們那見了鬼般的模樣給搞得更加難受。

可是當他轉身之時,他的表情也沒比老板娘好多少。

“鬼……鬼啊!”

他這一聲鬼叫,徹底將所有人的目光啦了過來,然後那一位位鎮民便都像見了鬼一般,說不出的豐富。

而在眾人眼前,卻是一位略顯憨厚的男子,在朝他們招手。

然後,眾人互相打氣,掄著刀,操著棒。不一會便將死而複生的阿柱五花大綁起來,還說他是鬼,要交由鎮長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