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脫難

段山一招“過步踐跆”,逼近過來,王峰使右臂阻攔時,反被段山擒住,正是單拳難敵雙臂。段山烈吼一聲,雙臂一甩,直把王峰甩到場中燃燒的鐵桶旁邊,王峰的骨頭都要摔散架了,冷汗潸潸而下,痛得直咧牙。

段山向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再次撲上,右手緊扼王峰的右臂,左手拽住王峰的衣領,往火焰上拖,想藉火焰燒掉王峰的頭發,比武雖有規定不能殺死對方,卻沒規定不能令對方致殘!

王峰離火焰越來越近,火焰極為烤人,空氣就似有生命的東西,扼緊了王峰的咽喉,痛得你跌下雲端,滿地打滾,卻始終滾不出段山的五指山。

段山麵目猙獰,被火焰襯得如妖魔一般,嘿嘿怪笑聲伴著宿鳥驚飛的嘈雜,似乎在他手上折磨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這時,本來看得喧囂的眾人都噤聲不語了。

陳剛撲騰站了起來,想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任軍見狀,便手按劍柄,眼中冷電縱橫。陳剛按下他的手,搖頭道:“不要輕舉妄動!”

眼看著王峰的頭發離火焰越來越近,千鈞一發之際,王峰的眼前寒光一閃,又出現了那條大白蛇,蛇肖在十二生肖中是被認為最邪惡的一個,不知道它為什麽總纏著自己,不肯放開?

王峰體內的真氣突然隨之湧動起來,每一絲真氣都是一個妙不可言、脅生雙翼的小精靈,隨著呼吸之聲上下飛旋,輕歌曼舞,忽然間又匯集在一起,霓為衣兮風為馬,雲之君兮紛紛而來下。

王峰全身冒出藍色的光芒,非常漂亮,像螢火蟲一樣閃爍。

段山抓王峰的手突然生出異變,仿佛抓住他的不是手,而是燃燒的火炭一般,頓時感到一股火熱的炙痛從手指尖蔓延開來,疼痛波及全身,令他“啊呀”叫了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將手縮了回來。

王峰藉此轉機,在地上如葫蘆般一滾,逃離了火焰。

眾人大感奇怪,段山指著王峰大叫:“他用妖法!”然後將手掌攤開,果然掌中的肉已被燙得起了一大片水泡。

袁洪的臉部抽搐了一下,道:“陳營長,你說過,王峰不會巫術,這當作何解釋!?”段山叫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王峰,這下子你可露餡了吧!”

尹衛一方的將官都手按刀柄,注視著王峰,生怕他會暴起發難一樣。

陳剛看得汗如雨下,王峰的武功,他是清楚的,應該不會巫術,否則怎會在鄧偉手底下吃虧?現在的狀況是越搞越複雜,王峰就像一個大謎團一般,雪球越滾越大,已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境地。

郭鐸的眼中飄忽不定的光芒苦澀而又冰涼,這下子,連他也保不得王峰了。

突然,半空中有人念道:“各位不要難為他,王峰實際是我的衣缽傳人。”這聲音響若洪鍾,震得山穀嗡嗡作響。

隨著聲源發音地,一道白色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過,待人身落地之時,軌跡仍在身後飄渺。

眾人定睛看著場中的老者,不禁臉色驟變,驚呼出聲:“巫師!”

巫師如一輪明月立在當地,頭頂光芒如環,法相莊嚴莫與倫比,讓人疑是神仙下凡,白袍輕輕一揮,鐵桶中的猛火油便被撲滅了,遂向王峰招了招手,道:“你過來。”

王峰的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忙依言走了過去,行了一禮,道:“徒兒拜見師父!”在他的蔭庇下,心中頓時平靜下來,亦感到一股祥和之氣向四周散開。

巫師神情凝重,雙目神采仿佛遙思翩翩,娓娓述道:“王峰本是一獵戶,父母早亡,那日行走山中,恰遇虎王與牛王兩軍對陣,故被擒。但王峰身上沒有印記,袁校官便將其帶到我處,讓我揣其吉凶,該殺還是該留,我見他生得乖巧,頗為喜愛,當時便用‘洗髓法’打通了他的天眼,收其為徒,因他年少,需要多多曆練,故要他充在軍中,但我事後和陳剛提起過,要他對王峰網開一麵,陳剛應該清楚。”

陳剛忙道:“是有這麽一回事,原來王峰打開了天眼,難怪能知人所不知,實是巫師的功德。”

段山驚得吐了吐舌頭,心中大叫:“什麽?他是巫師的弟子!我剛才那番羞辱王峰,豈不是……”他的臉色在刹那間就已換了顏色,像極了一塊發了臭的豬肝。這時火焰已滅,空氣並不熱,汗卻從他的額頭上迅速地跳了出來。

段山眨了眨眼,想說什麽,又趕緊閉上嘴,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飛快地從懷中取出一塊白色的手帕,跑到王峰身邊,笑道:“王親衛,適才……呃,兄弟下手重了,你、你可千萬莫怪啊!來,兄、兄弟替你擦擦汗。”他都成了個結巴,顫抖著替王峰擦去額上的汗水。

王峰捏住他的手,令他停止了擦汗的動作,笑道:“沒關係,現在真相大白了。”段山收回了手,咽了口唾沫,看了看王峰的臉色,這才小聲問道:“你,你真的不怪我了?”

王峰道:“不怪,不怪。倒是你,打內心沒在罵我是狐假虎威吧。”段山雙手亂搖道:“不,不,不,這怎麽可能啊!你生性聰明,體格超群,巫師慧眼識英雄,一眼就認出你是天地之間的可塑之材,故而收為徒弟,作兄弟的其實早就看出來了!”他一拍大腿,人又激動起來了,道:“這保證是事實真相。王親衛,請你放心,我們郭將軍、尹監軍都會支持你的!”

王峰道:“這個我相信,你不要拉扯我的袖子好不好?象個小孩子一樣。”段山一愣,忙鬆了手,搔了搔首,笑道:“嗨,你看我這腦袋,就是長一百個都比不上王兄弟呀!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天大的事,做兄弟也一定要站出來為你扛一個頭!”又斜眼偷偷瞟了一下巫師,見其沒有怪罪之事,心中才漸漸踏實下來。

巫師揮了揮手,道:“你去吧。”段山忙笑應著退到袁洪的身邊,袁洪忖道:“段山的舉動雖然有些丟臉,但沒有得罪巫師,也是好的。”

王峰內心中有一絲疑慮,體內似乎居住著那條白蛇精,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候,便會出來相救,但為何巫師又恰恰在同一時期出現,難道巫師與白蛇有什麽微妙的關係?想到這裏,不由看了看巫師。

巫師的臉色依然是一片淡然,道:“現在軍情緊急,王峰,你有什麽見解,不妨直說。”

王峰應了一聲,仰望蒼穹,旋又細觀絕頂雲霧,道:“油田深埋地下,如河流一般,脈脈相連,如果一處油田發生了大爆炸,將會產生連鎖反應,大火將會持續燃燒幾個月之久。另外,爆炸噴起的油層,會傾倒在平原地區,形成大麵積的油湖,並浸入土壤,汙染地下水,到時候將無井水可飲了。”

張安下頷一揚,鼻子裏哼一聲,道:“你說的這話,可有什麽依據?”

王峰道:“在地底下,由於各圈層、各地塊的物質組分、深度、壓力、溫度、濕度、電離度等不盡相同,因此各相間鄰的圈層地塊所攜帶的電荷也就不盡相同。在攜有不相同的電荷的圈層地塊之間,存在著一定的電場。相間鄰的圈層地塊所攜帶、積累的不相同的電荷越多,則相間鄰的圈層地塊之間的電場強度就越強。一旦相間鄰的圈層地塊所積累的不相同的電荷極其多,以至其間的電場強度極其強,並且其間的溫度、壓力、電離度等超過了雪崩放電的臨界點,即發生地下的雪崩放電。這種地下的雪崩放電的機理類似於天空中的雷電的機理。”

眾人聽罷,都覺得似懂非懂,不知道是真是假?

王峰的心裏也並不是特別清楚,隻是以自己了解的科學常識來解釋,見他們似已被唬住,接著道:“當油田的大爆炸引發強大的地下雪崩放電,電流穿透岩層之時,則致使岩層的溫度猛增,甚至使岩層中的岩石在一瞬間熔化,在岩石急劇熔化為岩漿的一瞬間,其體積同時發生爆炸性的膨脹;熱膨脹的岩漿的巨大爆炸膨脹力致使周圍的岩層地塊崩裂;這樣就形成了地震及其地裂。由地下雪崩放電所產生的熱膨脹的岩漿從崩裂開的地縫中噴發出來,即形成火山爆發。到時候引起的天災人禍,隻有身臨其境的人,才會覺得恐怖!”

王峰想到伊拉克戰爭帶來的災難,急喘了幾口氣,道:“虎王的本意是掠奪、管理,而不是毀滅,隨著幽雲城的大爆炸,整個城市會被燒毀,其中包括無數的黃金、珠寶、古玩,我們奪下一座空城,損失慘重,又有什麽意義?當虎王得知幽雲城的財富被燒毀一空時,他將作何感想?焚城造成的經濟損失,或許是可以計算的。但是,焚城給人類生命、健康、環境和文化帶來的損失,不知道又該如何計算?在戰後重建的漫長歲月中,由於戰爭的間接影響,如環境的破壞、物資的匱乏以及疾病的流行等,還會有大量的百姓隨之死亡。”

聽了王峰的一席話,張安如聽天書一般,問道:“依你之見,又將如何對敵?”

王峰道:“我們可用三千騎兵埋伏在幽雲城一側,然後再掠其四野,這樣就使城中的糧食沒有了來源,不用幾月,幽雲城便守不住了。如果我們冒險的用兵,萬一不能速勝,不但會被中原的人恥笑,而且我們部落內部也有解體的可能。”

張安眼中流瀉出駭人的電光異芒,叫道:“一派胡言,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們坐等幾月了?兵貴速,不貴久,尹監軍發現了一條上上之策,你便妖言惑眾,橫加阻撓,其實是假公濟私!”又對巫師行了一禮,道:“巫師大人,王峰的身世存在巨大的疑點,八成是奸細,此人定是心懷不軌,在軍中尋找靠山,故用計攀附於你,您老千萬不要中了此賊的奸計呀!”

巫師道:“我雖老,卻還不糊塗,是非善惡,自有公論。”他的話語清脆而無絲毫雜音,如同水麵的漣漪一般波動開來,擴放於整個庭園之中,似乎將所有人心中的魔念都滌**殆盡了。

尹衛忙向張安使了一個眼色,張安便安靜下來了。這巫師可是絕對不能得罪的,尹衛與郭鐸實力相差不大,自可分庭抗禮,巫師本來兩不相幫,假若巫師傾向郭鐸一邊,那自己就毫無勝算了。

袁洪見氣氛緊張,心中直打鼓,忙幹笑道:“巫師,您老快請上座。”軍士忙擺出一席,因其地位崇高,席位在亭前的石階下,比尹衛還要上前一點。

郭鐸心中一震,注意力全放在王峰身上,竟望了賜巫師座,這便宜讓尹衛一方討了去,不禁又悔又恨。

巫師飄然行去,帶來一連串柔和輕乎的步履聲,坐下之後,袁洪指著仆子罵道:“該死的奴才們,明知道巫師不喝酒,連茶也不上!”忙親自到炭爐前探壺準備斟一壺雀舌香,心慌意亂之下,哪裏想到爐上的瓷壺已滾水燒開,隻聽“砰”的一聲,瓷壺摔在地上,成了星末,袁洪捂住燙傷的手掌痛得咧牙。

巫師微微一笑,向袁洪招了招手,袁洪忍痛走了過去,巫師雙目輕瞑,掌中五指掐成玄門法印,凝神聚氣,然後伸出蒼老的手掌,往袁洪的手中一撫,說也奇了,原本紅腫起泡的手掌頓時新生一般,再也看不到半點傷痕。

袁洪大喜,向巫師行禮道:“多謝救治,巫師果然法力超群,令人歎服。”

王峰道:“徒兒去替您斟茶。”拿起席上的一塊手巾,走到爐前,揭開壺蓋,頓覺一股清香撲鼻,見茶已煎好,便提壺回來,往茶杯緩緩斟滿水,沒有絲毫溢出。

巫師拈起茶杯,嘴唇微抿,品了品茶,道:“你現在是陳營長的親衛,還是回到營長身邊吧。”陳剛笑道:“不,徒兒侍奉師父是應該的,王峰就留在您身邊吧。”巫師笑著點了點頭。

郭鐸此時心花怒放,見陳剛收了這麽一個好親衛,看來巫師多半是能被拉攏過來了。

郭鐸道:“既然尹監軍炸油田的策略不太可行,不如就依王峰的困敵之計,二則虎王的屍兵團也快到了,到時候,我們兵分兩路,一擊廣寒宮,二擊幽雲城,定可所向披靡!”

尹衛的眼神陰晦不明,這邊的將官也無話說,窗外的廣闊天際黯然慘淡了許多,黃昏終於來臨了,至此宴會結束,各回其所。

巫師對王峰說了聲:“好好輔佐陳營長。”盤坐高席的身影向上飄起,玄法施展卷起一陣柔和的拂麵清風,瞬時如同肋生兩翼一般,身軀騰空跨越在虛空天際,向西方疾馳而去。

王峰震驚莫名,怔在原地,尚不知巫師最後這句話所指何意?

郭鐸歎道:“巫師的法力真是深不可測。”陳剛笑道:“將軍的法力在國內首屈一指,若有意,可以向巫師討教一二啊。”

郭鐸聞言,哈哈大笑道:“好,我先行一步,至營帳相候!”身上黑色的帥袍無風自動,一股莫名的雄厚內力忽如其來,身形輪轉如風,散發連綿異力,飛沙卷起,逼得身邊眾人連退數步,以袖掩麵,定睛再看時,郭鐸魁偉的身形卻憑空消失了。

陳剛遙揖道:“將軍神勇,不日定可成就大業!”遂對王峰道:“將軍有意與你傾談,待會兒,你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峰心中一沉,知道該來的遲早會來,遂隨著陳剛至大帥營帳,一路上,有一種天地雖大,卻無容身之地的感覺。他緊了緊衣領,望向身後的西方天際,忖道:“不知道西天到底會是什麽樣子呢?難道真的隻有那裏才是地獄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