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逼壓
周海問道:“他有沒有向你說過一些比較特別的話?”王峰道:“這倒有提到過。”周海驚道:“是什麽?”王峰道:“巫師說,地獄之內麵臨著一場大浩劫,到時候,額頭上飄揚著兩條白色旗幟的人將會成為地獄的領袖。我問他這句話的含義,他說時候未到,天機不可輕泄。”
周海擰眉道:“不對呀,十二神肖中,沒有一個人的額頭上飄揚著兩條白色旗幟,難道成為地獄領袖的另有其人?”
王峰問道:“你覺得巫師人怎麽樣?”周海道:“他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高人,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王峰道:“難道你們都不知道他的來曆?”周海道:“他是遊方高人,虎王遇到他,便禮賢下士,把他請到軍中,作扶乩祈禳之事。”
王峰道:“你我很談得來,要不咱們結成兄弟如何?隻怕你嫌我本領不高。”周海笑道:“結拜兄弟哪能隨便,可要心性相投,同生共死哩。”王峰笑道:“難道咱們心性不相投嗎?現在同在一條賊船上,難道不是同生共死了?如果有一天你被人害死了,我一定給你報仇血恨,如果你被人打,我也出手幫你。”
王峰這話說得又真誠又直爽,倒出乎周海的意料之外,暗暗尋思了一下,道:“好吧,咱們同在地獄中,都算得上是無人照料的孤兒了,結成兄弟後,我們就是親人了。”
王峰大喜道:“古人撮土為香,咱們也不必講究這個,對天對地拜上一拜,就是兄弟了。”
兩人想到就做,各敘年齡,王峰十九歲,周海十八歲,王峰就是兄長。兩人對天對地各拜了一拜,又立了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重誓,互相對看著又笑了起來。
其他奴隸吃了飯後都去幹活了,但周海和王峰卻有說有笑,還結成了兄弟,鄧偉心中憤怒,大喝道:“全部集中!”
奴隸們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紛紛停下手裏的活兒,集合在一起。
鄧偉眼中射出寒芒,道:“造了這麽多天的箭,也該抽空訓練你們一下了,不然,怎麽上戰場!”
王峰排眾而出,道:“我們是造箭隊的工匠,上戰場好像不是我們的工作吧。”鄧偉冷笑道:“敵人殺過來,會管你是工匠還是戰士嗎?”王峰不再多言。
鄧偉道:“每個人做一百個俯臥撐,做完之後再去幹活,誰要敢中途癱軟,就試試看!”奴隸們忙依言伏在地上,做著俯臥撐。
鄧偉走到周海的麵前,道:“你不用這麽做。”周海詫異的站了起來。
鄧偉命人取來一枚箭鏃,將其插在地上,箭頭朝上,道:“周海,你在這上麵做足一百個俯臥撐,如果中途癱軟,就隻能嚐嚐這箭頭紮肉的滋味了。”
周海吃了一驚,道:“這……”他的身體本就瘦弱,能否做足一百個都是問題,何況在箭頭上,非被紮幾個窟窿不可。
王峰已做完了一百個俯臥撐,爬了起來,叫道:“我替他做!”
鄧偉道:“你的身體很強壯,我看就不用了。周海一副瘦骨頭的樣子,怎麽能上戰場殺敵,自然要好好訓練他的身體。”王峰道:“訓練身體不是這麽個訓練法吧。”鄧偉道:“當然,我還要訓練他的意誌。”王峰叫道:“你這是公報私仇!”鄧偉怪眼一翻,就要發作。
周海叫道:“王峰,不必管我,讓我做!”如壯士臨刑般走向箭鏃,伏在上麵,艱難的做著俯臥撐。
鄧偉的嘴角撇著一縷笑意,悠閑的看著,奴隸們大都已做完,為周海捏著一把汗。鄧偉叫道:“看什麽看,都去幹活!”
周海做到三十個,便有些撐不住了,臉如黃蠟,汗液滾滾如珠,雙臂發麻,胸口上頓時一陣鑽心的痛,箭鏃已插進肉裏。
人體的潛能往往能在最危急的時候爆發,當周海感到疼痛時,雙臂又變得有力了,做到九十個時,身體已被紮了十多次,屏住呼吸,看來真的到了極限!
王峰大叫:“隻有最後十個了!”
鄧偉的皮鞭這時抽了下來,喝道:“快,快做!”
沒想到,皮鞭反而給周海提供了動力,一咬鋼牙,終於做完了一百個俯臥撐,身子像旁邊一滾,大口大口的呼吸,全身顯出脫力的樣子。
王峰衝至周海身前,隻見鮮血已浸濕了衣服,撩起衣服,其胸前的傷口並不大,方才安心,取出軍中的金創藥,替其擦上。周海笑道:“我沒事,這麽一點小傷還受得住。”
鄧偉道:“沒用的廢物,靠你去打仗,不全軍覆沒才怪!給我到一邊去罰站,好好反省!”
王峰聽得心火焌燒,就要發作,周海一捏他的胳膊,笑道:“沒事,罰站還好一點,不用幹活。”站到鄧偉指定的地點,距此三百米,那是一塊糞池,所有弓弩兵的排泄物都堆在那裏,散發著惡臭,人一走近,都會覺得陰氣陣陣。
一陣微風吹來,糞皮**起了褶皺,滿池的糞便都在輕輕搖動。
鄧偉叫道:“不許捏鼻子,給我站直了!”
周海隻得放下手,惡臭撲鼻,簡直會把人熏昏。
王峰看在眼裏,知道鄧偉這麽做是殺雞駭猴,他對自己有些顧忌,便把仇恨發泄在周海的身上。
鄧偉捏著下巴,看著周海像一棵小樹苗一般搖搖欲倒,總覺得差了點什麽,問身邊的閏明:“我覺得不夠。”閏明早已意會,笑道:“小的知道怎麽做。”
閏明找了一個碗來,從糞池裏麵舀了一碗屎尿,放在周海的頭頂上,笑道:“隊長請看,這樣如何?”
鄧偉笑道:“果然是好方法,看你還敢不敢搖晃!”
天空依然像罩了一塊大紅玻璃,紅得像要滴下血來,空氣非常沉悶。
鄧偉這番折磨周海,無非是在考驗王峰的精神所能忍受的極限!
王峰在一旁一刀一刀地削著箭杆,一刀比一刀重,腦海裏一直回**著周海的話語:“別得罪他,他手上控有生殺大權,不然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周海被臭氣熏得肚腹內一陣翻江倒海,實在支持不住,身體一歪,頭頂上的碗隨之傾翻,屎尿淋了周海一身。
鄧偉拍手大笑道:“狗雜碎,終於嚐了口鮮!”
王峰被撩動了真怒,大吼道:“我跟你拚了!”持刀衝向鄧偉。
周海抹下臉上的屎尿,大叫道:“王峰,不要衝動!”但王峰這時已如蒙了眼睛的馬,什麽勸告也聽不進去了。
十多名衛兵見鄧隊長有難,慌忙拿起武器,齊齊向鄧偉靠攏。
鄧偉可是在刀光劍影中混大的,見王峰來勢凶狠,身子一側,避過刀光,一下把王峰的右手給扣住了。王峰手碗一翻,誰知鄧偉的手碗也是一翻,恰恰將之拿住,刀子被扭到地上。
王峰的右腿急急揚起,踢向鄧偉的臉部,鄧偉將手臂一舉,擋住王峰的右腿,腿臂相交,王峰竟感到右腿微微發麻,心中一驚,想不到對手這麽厲害。
鄧偉得勢後,將王峰用力向懷裏一拽,王峰一個趔趄向前奔走。鄧偉等他將到胸前,上身一閃,腳下一絆,王峰的身軀就呼地一聲飛了出去,重重跌倒在地上了。
王峰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嘴裏的沙子,爬了起來,突然,身後如寶塔一般立起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一出手也是抓向王峰的手腕。
王峰再次將手腕一轉,反倒扣住了對方的小臂,使力向回一拽,可他竟然絲毫沒有拽動對手半分!
王峰將頭一抬,看了一眼對手,此人竟如此高大,古銅色的皮膚閃耀著亮光,肌肉如石塊般賁起,大約有兩米,足足比王峰高了一個頭,寬肩窄腰粗腿,渾身上下沒有半寸多餘的脂肪。
壯漢呲牙裂嘴的笑道:“別費力氣了,你扳不動我的。”王峰額上生汗,感到對付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猛牛!
對手越強,王峰心中的鬥誌反而越高漲,一拽不成,又是猛地一拽,等對方用力回奪之時,忽然向前一推,壯漢收力不及,就往後傾,王峰掃其下盤,壯漢終於栽倒。
王峰猛地一腳踩在壯漢的心窩上,壯漢慘叫一聲,四肢翹起,身體弓得像個蝦米。
王峰拾起刀子,瞪著鄧偉,道:“你的打手已經被解決了,現在該輪到你了!”
鄧偉微微的一笑,似乎並不在意。
王峰忽然感到背後風緊,原來壯漢已爬了起來,雙臂將王峰的雙臂死死箍住。王峰一歎,小腿往後一翹,壯漢的襠部被踢中,啊的一聲,捂著下體栽倒,再也爬不起來。
鄧偉毫不吃驚,反而鼓起掌,笑道:“精彩,精彩!”
王峰哼了一聲,道:“更精彩的會在你這雜種的身上應驗!”
鄧偉道:“哦,是麽?”
王峰正欲向前,突然腰間又是一緊,不知是誰在偷襲,正欲一拐子打過去,抱腰的人叫道:“王峰,快停手,別上了他的當!”
王峰側首一看,見是周海,驚道:“你為什麽要阻止我?”
周海道:“鄧偉這番折辱我,就是要激怒你,逼你和他動手。他就算把你殺了,也有洗脫罪名的理由,那就是懲罰以下犯上的士兵。”
鄧偉聽得哈哈大笑,道:“不錯,周海,你果然聰明,我沒看走眼。王峰,來呀,快來殺我啊!你攻擊我的動作越狠,我殺你的理由也就越多。”
王峰垂下手上的刀子,狂笑起來,完全將鄧偉的笑聲淹沒,笑得脖子上青筋直跳,幾乎震天裂地。
周海亦不自覺的鬆開了王峰,不知道他所笑何意?
鄧偉道:“你,你在笑什麽?你為什麽要笑?”
王峰收住笑聲,呸的一聲,朝鄧偉的臉上吐了一口痰,喝道:“你可以殺了我,但你不能令我屈服!”
這口痰來勢凶猛,鄧偉因被王峰的笑聲鎮住,竟忘了躲避,滿臉都是痰水,大怒,揩幹淨痰水,將手中的長鞭一甩,正好套住了王峰的咽喉,王峰掙脫不開,臉漲得通紅。
鄧偉冷笑道:“讓你嚐嚐我久以成名的‘捆屍鞭’的厲害!”將手一揮,道:“給我抓住他!”十多名衛兵們一齊將王峰團團圍住。
“嗖嗖”兩聲,兩拳分左右兩邊擊到,王峰聽得風聲響動,將頭一垂,兩拳碰到一起,兩人收拳喊痛。
忽然下麵飛來一腳,直照著王峰的下陰踢來,王峰心裏罵了一聲:“好惡毒的招數!”幸虧平時加強武術練習,身法靈活,往旁邊輕輕一閃,避了開去。
另一士兵大喝一聲,閃電般搶上前來,一個進步矮身,使出一招“雙風灌耳”,照著王峰的太陽穴拍來。王峰倏的退了兩步,避過敵拳,誰知對方人多,後麵竄出一人,將王峰死死抱住。
前麵的士兵大喜,乘勢攻擊,一個箭步衝到王峰跟前,伸出肉包子一般大小的拳頭,往他鼻梁上搗來。
眼看著拳頭離王峰的鼻梁隻有一寸,王峰整個人往後傾倒,拉住捆自己咽喉的繩索,雙腿一飛,正好踹中那士兵的小腹。
士兵慘叫一聲,連連倒退了好幾步,腿一軟,半跪在地上。餘下的士兵見王峰被捆屍鞭捆住了還這樣難纏,狂吼著,如瘋虎一般向王峰猛撲。
王峰倏的一個鯉魚打挺,身子彈了起來,堪堪避過一個掃堂腿。豈料鄧偉心中生怒,大喝一聲,把捆屍鞭一甩,捆屍鞭箍得王峰咽喉更緊,王峰拉扯著鞭子,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一名士兵立即跑過去,正要架住王峰,王峰突然迎著他的下巴撞來,那士兵猝不及防,撞得他牙齒碎裂,醉漢一般,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鄧偉大怒,叫道:“還不老實!”將捆屍鞭迎空一甩,王峰整個人被鞭子捆得彈了起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眾士兵一齊上前,將王峰的左右臂架了起來,這正是雙拳難敵四腿,好漢難敵人多。
鄧偉冷哼一聲,走了過來,捏著王峰的下巴,道:“你的命很硬啊!”命人拿幾條毛巾,浸濕了水,放在王峰的脊背上。周海不知道他要幹什麽,看得背上一陣寒意。
鄧偉操起一根鐵棍,照著王峰的脊背一陣猛敲。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鐵棍和王峰一起悶哼著。
王峰咬緊牙關,從頭到尾,沒叫一聲痛,更沒流一滴眼淚,這等硬氣也讓士兵們暗暗豎起大拇指。
鄧偉見王峰的嘴角已流出一道鮮血,便停止了毆打。
王峰喘息著道:“我贏了。”
鄧偉道:“可笑,你動都不能動,還在癡人說夢,我看,這棍子已經把你打得神誌不清了。”
王峰斜眼盯著他,道:“我很清醒,你不敢殺我,甚至不敢過度傷害我。你之所以墊幾塊濕毛巾在我後背上,是不想打得我青腫破皮,這種方法很簡單,效果又好。”
鄧偉聽得身子一抖,道:“什麽,我為什麽不敢打得你頭破血流,可笑!”
王峰道:“如果我身上有傷痕,陳剛營長那裏,你交不了差。你用這種方法來摧殘我,因為我受的是內傷,查無實據,你也可以脫身。”笑了笑,道:“兩方的決鬥,如果一方沒有殺氣,他必輸無疑。”
鄧偉鼓圓了大眼,叫道:“什麽,你……”
王峰的眼神如一道寒芒,直射進鄧偉的眼裏,道:“我現在已經能嗅到你內心之中的恐懼了!”
架著王峰的衛兵,聽到這話,不由得鬆開了手。
王峰解開喉嚨上的捆屍鞭,咳嗽了幾聲,拾起地上閃閃發光的刀子,一步一步朝著鄧偉走去,臉上帶著笑容,道:“你不敢殺我,因為你怕死,你心中的顧忌太多,而我卻敢殺你!”
鄧偉一步一步向後退,雙手亂擺道:“你,你這個瘋子,你不要過來!”
很快的,鄧偉被逼到牆角,再無地方可去,他一下子癱了下去,腦袋裏緊繃著一根弦,那是生命之弦,褲襠亦為之全濕。
王峰將刀子向前一送,鄧偉的生命之弦就此斷掉了――
豔紅的血冒了出來,咕嘟直響,如泉水一般,一股潮濕的腥味在空氣中彌漫。
鄧偉忽然低下頭,看了看胸口湧出的鮮血,眼神有些迷惑。
王峰第一次殺人,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刺激,這是真實的殺人,不是兒戲。
殺人之前,他可以很鎮定,但當真實的奪去一條生命之後,驚慌、失措、恐懼、不安、矛盾、麻木的感覺,齊齊湧上心頭。
王峰的心髒“砰砰砰”快要跳出胸腔,不禁後退了兩步。
人血順著刀尖一滴一滴落下,但未滴完,手上的刀子便“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鮮豔的血如霧一樣蒙在刀身上,令刀子的亮光更加刺眼。
鄧偉似乎現在才明白,自己已經快死了,發出尖聲長嚎,猛然一躍,一腔熱血迎頭澆出,灑了一地。
王峰幸虧後退了兩步,否則,鮮血一定會濺到他的身上。
周海顫抖著道:“你……你殺了他!”
眾士兵怒吼著衝上前來,那是裂雲碎帛、飛越激昂的金石之音,王峰束手就擒,心裏在想:“剛來地獄沒有幾天,恐怕就要再次轉世了。”
周海也被擒住,回望王峰,叫道:“王峰,記住!桃花深三尺,故人傾相知!”
王峰不知他所說何意,被五花大綁的帶到大營中,陳剛營長端坐正位,兩邊佇立著刀斧手,隻待一聲令下,就將犯人處決。
“跪下!”王峰的腿彎子被人一踢,不得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