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路有陰陽

我不敢再繼續想下去,我怕再想下去,會把自己嚇瘋掉,就趕緊找個話題,問趙鐵衣,逼哥,你來我家,是有麽子事情?

趙鐵衣沒搭話,轉身往玉米地外走。

這倒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準備離開,看來是一開始就沒打算參合這些事情。

看著趙鐵衣離開的背影,我心裏一陣失落,可又心有不甘,想了一下,旋即抬腳匆匆追上去,問趙鐵衣,你囊個走咯?是不是不打算幫我找人老。

結果,我話音剛落,趙鐵衣突然一轉身,抬起握著篾刀的右手,用篾刀指著我,一臉嫌棄地吼著我講,白板,你囊個煩人,老子是去搞幫手,沒得幫手囊個找人,再逼逼,小心老子一篾刀砍死你。

趙鐵衣吼得臉上的墨鏡都歪了,吼完不忘抬手扶正墨鏡,然後轉身繼續往玉米地外麵走。

我心裏一喜,這家夥原來不是要走,是打算去找幫手,心裏的失落瞬間一掃而空,就連走路的步子,在不經意間,也跟著輕快了起來。

就這樣,我屁顛屁顛跟著趙鐵衣走出玉米地,來到路坎邊。

路坎和玉米地間的落差約莫有一米高,對於從小在田地間長大的我,想要上去,不是什麽難事,往上一躍,就可以輕鬆跳上去。

可是,趙鐵衣站路坎下邊,不斷地用手在身前摸來摸去,一直沒有要往上跳的動作。

我看不到他在自己身前摸個什麽東西,也沒心思在意他在摸什麽,就是看他一直站原地沒動作,有些納悶,才張嘴問,逼哥,你搞囊子唉?哈不趕緊跳上去。

我問完,趙鐵衣忽然開口講,白板,你來扶哥一把,哥的牛仔褲有點緊,硬著跳,我怕扯到蛋。

我一陣無語,但還是快步走到趙鐵衣身後,兩手扶住趙鐵衣的腰。

趙鐵衣順勢往上一跨,順利跨上路坎,走到土路上。

我緊跟著,縱身一躍,也跳上路坎,走到趙鐵衣邊上。

趙鐵衣見我跳上來後,跟我講,你回克,在你家屋頭等到,我克搞些材料來。

我聽得一頭霧水,他一開始說是要去搞幫手,現在怎麽又變成搞材料了?

於是,我連忙問,你不是要去村裏找幫手嗎,囊個又要去搞材料咯?

我不知道是不是問錯話了,在我問完後,看到趙鐵衣一臉懵,片刻後,趙鐵衣臉上的懵態消失,變成一臉嫌棄,看著我說,哪個跟你講老子要去村裏找人咯,你家老爹還有你大伯和那個楊先生,就算找村裏人來,也一樣找不到,還要白送人頭,你囊個蠢,這一點都想不明白?

我聽得一頭霧水,反問,你不找村裏人,那為麽子說要去搞幫手?

趙鐵衣講,老子說的搞幫手,就一定非要搞人嗎?

講完,趙鐵衣抬腳就走。

我怕趙鐵衣找借口離開,連忙跟上去問,你要克哪裏?

趙鐵衣邊走,邊揮動手中的篾刀講,克前麵砍幾根竹子。

聽到趙鐵衣說要砍竹子,我這才想起,白天坐摩的過來時,前麵確實有一片竹林,我當時都沒怎麽在意,這家夥大晚上過來,竟然都留意到了,心真細。

隻是,我實在想不明白,趙鐵衣要搞的幫手,和竹子到底有什麽關聯,還首先得砍竹子。

想不明白,我也懶得去想。

後麵,也沒按趙鐵衣說的,回去老宅等他,直接就跟著他走。

畢竟,現在讓我一個人回老宅,我心裏還是有點毛毛的,不太敢一個人待太久。

往前走了不到五分鍾,我們倆一前一後來到竹林邊上。

沒有過多耽擱,趙鐵衣鑽進竹林,挑了幾根新竹,提起篾刀,一刀砍斷。

砍好的竹子,趙鐵衣簡單修整竹節,去掉枝葉,就讓我扛出竹林。

總共砍了四根竹子,我們倆一人扛兩。

然後,朝著我家老宅的方向,馬不停蹄地往回走。

這一走,又走了約莫五分鍾的路程。

回到老宅時,我心裏越發擔憂起我爸和大伯。

憋了一路的話,也終於忍不住問出來。

“逼哥,你搞這些竹子到底想做麽子,這跟找我爸和大伯他們有麽子關係?”

趙鐵衣把扛在肩上的竹子往地上一拋,然後向我招手說,你先給老子搞張小板凳過來,老子再慢慢跟你講。

爺爺靈堂前剛好擺著兩張小板凳,我就走過去拿過,一張遞給趙鐵衣,一張留給自己。

趙鐵衣接過小板凳,往地上一放,然後一屁股坐上去,順手拿起一根丟在地上的新竹,一邊修整,一邊跟講,曉得為麽子我不讓你去找你爺爺嗎?

我當然不曉得,要是曉得也不會問這個動不動就裝逼的家夥,所以就自覺地搖了搖頭。

趙鐵衣接著不緊不慢地講,老子就曉得你這個白板不曉得,也不和你賣關子咯,跟你講清楚,省得你盡問些煩死人的問題。

趙鐵衣停頓片刻,揚起手中的篾刀,一篾刀把修整好的新竹砍成兩段。

然後,趙鐵衣拿起一段,從中間破開,又把破開後的那一半再破開,不斷循環,一邊循環破竹片,一邊說,我不曉得,林木匠有沒得跟你講過,路有陰陽。說白咯,就是陽人有陽人的路,陰人有陰人的路。這路不能亂走,要是走錯咯,沒得引路人,可就走不回來咯,是要死人的。

走路還有講究,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不免有些驚奇。

於是,我繼續問,難道,你說的陰人的路,就是傳說裏講的黃泉路?

趙鐵衣這時已經把一根完整的新竹破成許多根細小的竹條,正在拿著一根小竹條用篾刀刨開,將要刨取新竹最柔軟的部分,一層綠色的竹篾。

取完一根竹條的竹篾,趙鐵衣繼續講,路的叫法各有不同,我們匠人管陰人走的路叫陰路,你爺爺現在是個死人,走的路,自然是陰路,要是跟著你爺爺走的路去找人,你說找的是陽人還是陰人?

趙鐵衣這話聽得我毛骨悚然。

我也忽然間聯想到,我和大伯進的是同一塊玉米地,難道大伯無意間走了爺爺的路,所以才走不見了,以至於我怎麽喊都沒人應!

這樣一想,我急忙問趙鐵衣,你是說,我大伯還有我爸和楊先生,都跟著我爺爺走上了陰路,所以我才找不到他們的?

趙鐵衣把篾刀放到地上,衝我豎起大拇指說,對頭,你總算開竅咯一回。

我沒有因為趙鐵衣的誇獎感到些許高興,反倒心裏越發擔憂。

趙鐵衣卻和我相反,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隨手拿起地上片好的青竹篾,雙手快速來回交織,不多時,就編織出一個篾條小人放到一旁,然後繼續編。

我問趙鐵衣,我爸還有楊先生和我大伯怎麽才能找得回來。

趙鐵衣忽然拿起手上正在編織的一個篾條小人,指著小人講,這是老子給你搞叻幫手,一哈就靠它們咯。

聽完這話,我有種被趙鐵衣忽悠的感覺,可是我又沒得辦法,隻能坐在一邊幹著急。

很快,趙鐵衣將第三個篾條小人編好放到一旁。

我以為趙鐵衣還要繼續編,忍不住歎了口氣。

趙鐵衣瞥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講,莫要急,事急從緩,才能把事辦好。

我心想,要是失蹤的是你爹娘,老子看你急不急。

剛想完,才發現,趙鐵衣沒有再繼續編織篾條小人,而是從胸前的雙肩包裏,取出三張白紙,照著篾條小人的身形開始裁剪,裁剪好就粘貼在篾條小人身上。

全部粘貼完以後,趙鐵衣拿起筆往篾條小人臉上一陣畫。

畫完,手上捏著一個手印一陣念。

趙鐵衣念得很快,我聽不清他在念的內容。

隻看到趙鐵衣念完以後,那篾條小人竟然跟活了一樣,一下從趙鐵衣手上跳到地上,在院子裏溜達起來。

溜達到我腳邊,抬頭看著我,露出和紙人老太婆一樣的詭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