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掩人耳目

這一幕太突然,差點沒把我的魂給嚇飛。

我心裏一慌,習慣性破口大罵一句,我你日屋頭,你要搞囊子!

蹲到!

趙鐵衣大喝一聲。

我來不及細想,如同一個牽線木偶,按照趙鐵衣的指令,旋即曲腿下蹲。

眼前一陣寒光閃過,我就感覺到趙鐵衣手上的那把蔑刀,似乎是貼著我的頭皮,從我頭頂削過去。

這要是晚半分鍾,天靈蓋都得被他削飛,頓時嚇得我瞪眼怒罵,我日你屋頭,你想砍死老子啊!

趙鐵衣卻一個轉身,又提刀朝自己身後砍去,鳥都沒鳥我。

我心裏火氣一下躥出來,抓起鋤頭就要幹他丫的。

沒想到剛起身,隻聽噗噗兩聲,兩段黑黑的物體一左一右掉在我腳邊。

我低頭一看,竟是一隻被攔腰斬成兩截的陰貓。

駭人的是,連著頭的那一部分,一落地就彈起來,用雙腿支撐著半截身軀,喵的一聲,張開嘴就朝著我齜牙嘶吼,嘴巴越張越大,直到裂成四瓣,感覺能把我的腦袋一口吞下去。

然後,就見那半截陰貓猛地向上一跳,朝我的腦袋一口咬來。

我嚇得腎上腺素狂飆,抓起鋤頭猛地一砸,把那張大嘴一下砸回地上。

可能是太害怕那半截連著腦袋的陰貓身體再次躍起傷人,我不停地砸,記不清砸了多少下,直到趙鐵衣在我耳邊喊了一聲,我日你個龜兒,下手囊個狠,再砸連醬都不剩咯。

我這才回過神,看向腳邊,隻看到一團漿糊似的黏稠物。

我戰戰兢兢抬起頭,問趙鐵衣,它還起得來不?”

趙鐵衣癟癟嘴講,把你砸成一團漿糊,你還起得來不?

聽到趙鐵衣這麽說,我才鬆了口氣。

然後,我看到趙鐵衣從胸前的雙肩包裏取出白蠟燭,用拇指和食指在蠟燭芯上輕輕一捏,蠟燭瞬間點燃。

趙鐵衣這個手法,在前麵燒毀紙人老太婆碎片時,我就已經看到過,隻是當時離得太遠,跟本看不仔細。

現在他親自在我眼前使出,我不由地心頭一震,根本就不是魔術能解釋的。

我問他,這是要搞麽子。

趙鐵衣說,送它們去它們該去地方。

和處理紙人老太婆碎片時一樣的說辭。

我這時才發現,地上一共有六隻陰貓的屍體,除了一隻被砸成漿糊一樣的半截,其他的則是腦袋被劈成了七八塊,不過比起那堆漿糊,也算留了個全屍。

趙鐵衣當時突然轉身向我砍來,難道是已經預判到,除了那五隻已經暴露的陰貓,還有一隻藏在暗處,正伺機要對我下手?

如果是這樣,趙鐵衣故意朝那五隻陰貓走去,還遲遲不動手,就是想引出藏在暗處的這一隻陰貓,然後一舉拿下!

我心裏一分析完,猛地看向趙鐵衣,沒想到這家夥智商那麽高,手段也夠毒。

趙鐵衣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在看他,隻顧拿著正在燃燒的蠟燭,蹲下身,竟是要去點燃那些陰貓的屍體。

我心想,這家夥明明很聰明,怎麽做的事,看著就像是有病,居然想直接點燃陰貓屍體。

按常理,屍體不用燃料澆一下,想要點燃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忽然看到趙鐵衣拿著蠟燭往些陰貓的殘體一碰,那些陰貓殘體瞬間變成一團綠色火球。

三秒鍾不到,火焰消失,地上連一點灰都沒留下。

我看完整個過程,驚得張大了嘴,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趙鐵衣就像是變魔術一樣,點燃全部的陰貓殘體,連同被我砸成漿糊的那一部分,然後抬手一扇,扇滅手上的蠟燭。

正常人都是吹滅蠟燭,所以趙鐵衣用手扇滅蠟燭的舉動,又一次引起我的好奇。

我問趙鐵衣,直接把蠟燭吹滅不就可以了嗎?為什麽要用手扇?

趙鐵衣一邊把蠟燭放進背在胸前的黑色雙肩包,一邊跟我說,活人吹陰火,怕是不想活咯。

我聽得一頭霧水。

想是趙鐵衣也看出來了,跟我接著講,看來你真的是個白板,球都不懂。聽過請鬼吹燈沒?

我說,我聽過,講的是盜墓的故事。

結果我剛說完,趙鐵衣一個板栗敲在我腦門上,破口大罵,老子跟你說請鬼吹燈,你盡跟老子扯犢子。

我講,你說的難道不是小說?

趙鐵衣扶了下墨鏡,一臉嫌棄地講,網上那些小說都是扯卵談,和老子講的莫得半毛錢關係。老子點的是陰燭,燒的是陰火,陰火遇陽不滅。人氣屬陽,老子要是用嘴吹,吹死老子這跟蠟燭都不會滅,所以要以夷製夷,剛才的手法就叫請鬼吹燈。

這時大伯拿著石頭突然從邊上走過,看了趙鐵衣一眼。

趙鐵衣下意識一摸大腿,頓時躲到我身後,對大伯拱手講,大伯,有話好講,莫要動手。

我回頭看到趙鐵衣的牛仔褲上,大腿位置,沾著黃泥巴,才想到之前大伯衝進堂屋後,趙鐵衣就一聲慘叫,想是那個時候被大伯用石頭砸的。

石頭跟個鴕鳥蛋那麽大,這要是把骨頭砸斷了,醫藥費我家可賠不起。

想到這裏,我頓時有點慌,急忙攔住大伯,然後轉身問趙鐵衣,你莫得事吧?

趙鐵衣立馬黑著臉講,老子一石頭砸在你的腿上,看你有事沒得。

我尬笑一聲,正要開口問趙鐵衣要不要幫忙送他去醫院,大伯突然開口說,你看他上蹦下串跟個猴一樣,能有麽子事,找張板凳給他坐下就好咯。

說完,大伯直接向院子外麵走,也不管趙鐵衣答不答應。

我還是擔心大伯真傷到他,不敢耽誤,耽誤久了,小病成大病就不是一點錢能解決的了。

於是,我問趙鐵衣,要不我先送你去醫院?

趙鐵衣擺了擺手說,莫得事,我在你家還有點事,去醫院浪費時間。

我聽趙鐵衣說是有事才來我家,就直接問他,你到底來我家是想搞麽子?

趙鐵衣看了一眼東屋,然後問我,你曉得擺在你家東屋的這個叫麽子不?

我講,囊個簡單,你哈問我,就叫靈堂嘛。

趙鐵衣卻搖頭講,不對。

我瞬間有點懵,靈堂不叫靈堂,難道還有別的叫法?

我想不出別的叫法,就搖了搖頭講,那我就不曉得老。

趙鐵衣也沒硬要我回答,可能按照他講的,我就是個白板,屁都不懂,所以就沒必要強迫我回答。

在我搖頭後,趙鐵衣跟我講,東屋的這個靈堂,要是沒猜錯,是你爺爺布置的匠術,叫作掩人耳目。

我講,我曉得掩人耳目,是一個成語,出自《新刊大宋宣和遺事》,比喻用假象迷惑別人。

趙鐵衣講,你哈懂得不少嘛,這個匠術確實是一個假象,隻不過不是用來騙人的,而是用來藏魂的。

我聽得不是太明白,就問趙鐵衣,藏麽子魂?

趙鐵衣講,當然是藏死人的魂。

我聽得心頭一顫,心裏的疑惑不僅沒有解開,反而又多了很多不解。

尤其經曆過前麵的詭異以後,聯想到爺爺對我做的那兩件詭事,我感覺爺爺就像個謎團一樣罩在我眼前,我急忙又問趙鐵衣,按你講的,我爺爺是不是也和你一樣,是個匠人?匠人都是搞麽子的?

趙鐵衣沒直接回答我,反問我一個問題,你身上的衣服是哪個做的?

我講,工廠做的。

趙鐵衣又問我,那幾百年前呢?沒有工廠的時候,又是哪個做的?

我想了一下,就說,古時候的話,衣服應該都是裁縫做的。

趙鐵衣立即拍手講,對咯,裁縫也就是裁衣匠,為陽人做陽衣,為死人做壽衣。匠人,就是這些能同時服務陰陽的工匠。比如我們篾匠,陽人要籮筐,我們就編籮筐,陰人要紙人,紙馬,我們就紮紙人,做紙馬。

我大致懂了一些,知道匠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就問趙鐵衣,我爺爺為麽子要用掩人耳目把死人的魂藏起來?

趙鐵衣看了我一眼,那個眼神,在東屋裏,我見過,就像是看到路邊一隻被汽車碾死的小野貓,充滿憐憫。

我皺了下眉,忍不住催促趙鐵衣說,趕緊的,莫要賣關子。

趙鐵衣這才繼續跟我講。

他講,把魂藏起來老,人是不是就死不掉老?這個匠術就是一個活人的手段。要活的這個人,就寫在靈位牌上,你要是不蠢,也能猜到老吧。不過,不曉得麽子原因,這個匠術,還沒得完成,也就是講,你哈活不成。

我聽完趙鐵衣的話,腦子一片空白,就好像聽到醫生當著我的麵宣布,我已經絕症晚期,可以回去等死了。

好半天,我才結結巴巴跟趙鐵衣講,你莫要黑我,我怕死,我哈想多活哈。

結果我剛說完,就聽到趙鐵衣一聲長歎後說,你當老子閑的,跑咯幾百公裏來這裏黑你。

這話聽得我有種直覺,這家夥就是奔著我來的,於是我急忙問,裝逼哥…不,逼哥,你是不是來救我的?你肯定有辦法能救我!

趙鐵衣卻堅決地搖頭講,老子莫得辦法,不然老子也不會到這裏來。

瞬間,我心裏那團充滿希望的火焰,被趙鐵衣一句話澆滅,整個人如墜深淵。

這時,不知道趙鐵衣接著開口想要說什麽,我忽然聽到大伯在院子外大喊,林有緣,楊明禮,你們兩個狗雜種在哪得?

我聽到喊聲,不清楚發生什麽事,雖然心情沮喪,但是緊張院子外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就立即站起來,跑到院子外,向大伯站的方向喊了一聲,伯伯,囊個咯?

大伯朝我一路小跑過來,邊跑邊講,你爹和楊明禮不見咯,你爺爺的屍體也和他們一起不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