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報
蒸汽機車駛離臨安府城。
它要在傍晚前抵達目的地。
車窗外是朦朧煙雨籠罩的大片收獲後的農田，秸稈堆積成小山，身披蓑衣的農民牽著牛在田地間慢行，看到蒸汽機車後又停下腳步，好奇地望過來。
“在進入災域前，這邊還有些提前收集到的情報，希望能為諸位大人的行動提供幫助。”
車廂內的聲音吸引餘軻的注意力。
收回視線，轉而投向站在車廂中間的青年。
靖難司主體成員是修行者，可這不代表靖難司內都是修行者。
事實上正相反，靖難司內負責後勤，技術支持和情報搜集的凡人群體更為龐大，甚至於在某些時候臨安城的官衙都會配合靖難司行動。
畢竟修行者們大部分時候都忙於自身的修煉，不可能浪費時間去做各種雜事。
眼前這個青年就是靖難司下轄災情分析的成員。
他穿的是官府的衙役製服，背著個有銅鎖扣的木箱，鼻梁上架著眼鏡，看著像是個學士。
“曆經半個月的探索，我們成功摸清一部分凜霜災的特性。”
等到車廂內眾修士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青年咽了口唾沫，打開手中卷軸。
凜霜災作為達到瘡痍級別的災厄，其危險性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麵。
其一，寒毒。
受凜霜災影響的區域氣溫大幅度降低，沒有風雪，溫度卻更甚於寒冬臘月，常人稍有不慎就會被凍斃，這也是靖難司專門招攬大批修行者的原因。
完成引氣入體的修行者身體素質會提升一大截，配合著保暖的衣物，可以承受低溫並在其中進行戰鬥活動。
“有一點值得注意，五天前，清風山穀內刮起風雪，當晚周邊區域的溫度驟降，修士中也出現了寒毒入體的跡象，因此我們給每位修士都準備了三張暖陽符，用於應對這種突**況。”
青年著重提及突**況的嚴重性，同時側身將木箱置於地上，身後有人上前取出一個裝有大量黃符的布袋，將其中的符籙分發給眾人。
其二，厄獸。
經過半個月的發酵，災域內的人，野獸乃至一些植物異變為厄獸，其中有一部分受災厄能量影響，出現了極為詭異的能力。
吳統領先前在靖難司內展示的那頭怪物是其中最常見的存在，真正麻煩的是山中的野獸，妖獸轉變而成的厄獸，極具危險性。
其三，靈氣稀薄。
受凜霜災影響，災域內的天地靈氣會遭到汙染，不論是修士還是武者，身處其中都無法通過運轉功法來迅速恢複靈力，隻能依靠身體自我恢複。
相較於前兩者，這第三項看似沒什麽大不了的，實際上卻是極為要緊的事情。
“諸位大人都是首次進入凜霜災域......若非到了緊要關頭，絕不要嚐試吸納災域內受到災厄侵蝕的天地靈力，否則極有可能出現不可控的局麵，以往甚至出現過修士轉變為厄獸乃至邪祟的危險情況，到了那一步，靖難司會立刻派遣高階修士進行肅清！”
提及這最後一項危險，青年像是想到了什麽，表情倏然凝重，拱手沉聲說道。
餘軻敏銳地察覺到在青年提及“邪祟”時，原本還有些嘈雜的車廂頓時變得寂靜，這讓他有些好奇，看向身旁坐著的陸健，低聲詢問，
“邪祟......是什麽怪物？”
“你不知道？”
聽到這問題，陸健表情詫異的反問，見餘軻確實不清楚，又說道，
“那是比厄獸更為恐怖的存在，沒人能說出它們具體是什麽東西，更無法理解......總之碰見邪祟千萬別逞能，跑就是了，以咱們的能力，撞見就是死，沒有第二種可能性！”
陸健模糊的解釋並沒有為餘軻解惑，反而讓他對邪祟的存在越發好奇，有心想要追問，卻發現前者搖頭，攤手，表示自己知道的也就那麽多。
現在這當口顯然不是對邪祟刨根問底的時候，餘軻隻得暫且壓下心中的疑惑，撩開提前穿戴好的毛皮大氅，將剛拿到手的暖陽符存入腰間的挎包。
青年在講解外現有的情報後便自顧自坐到司機旁邊的空位，緊接著車廂內便響起討論聲。
正如餘軻在出發前的推測，組隊的不隻是他和陸健，大部分修行者都找到了各自的同伴，趁著還沒進入災域，討論著接下去該怎麽做。
兩人組，三人組最為常見。
畢竟靖難司的任務下分到每個人，多人組隊固然安全，卻也意味著效率降低，分配也會成為問題，完不成任務等於白忙活一場。
真到了被踢出靖難司的時候，可不是拍拍屁股走人那麽簡單。
廢掉修行法是最基本的流程！
倒也有例外的存在。
譬如先前見過的那名妖豔美婦人，現在身邊就聚集著多名修行者，不停的向她獻著殷勤，恨不能立刻為她集齊全部的冰核。
除此之外，和尚魯轄和隨身攜帶著蝰蛇寵物的陰鷙漢子看著都像是獨行客，各自占了一排座位閉目養神，沒有其他人敢靠上去打攪。
“莽金剛魯轄，河西府過來的，是咱們這批人裏實力最強的，據說已有甲皮中期的實力，本來是可以成為正式成員，沒成想正趕上凜霜災，這才揭了招賢榜。”
注意到餘軻的視線，陸健壓著嗓子說道。
進了堪稱無法之地的災域，危險來源從來都不隻是災厄。
靖難司要的隻是十枚冰核，可沒規定怎麽拿到它們......
也正因為如此，陸健在探查情報的時候也特地搜集過其他人的情報，魯轄的強勢從他在三天前的迎新會上的表現可見一斑，自然是被“特別關照”的對象。
武夫不同於修士，前三境為甲皮，臼骨，血銀，銅皮中期的莽金剛也確實有獨行的資格，以他的實力根本不需要引氣入體的合作者，那隻會拖他的後腿。
餘軻靠著椅背，輕挑眉梢，視線又轉向“蛇男”和“美婦”，
“他們兩個呢？”
“帶著蛇的男人不知道，至於那婦人，聽說以前是個花魁，修行的怕是媚術，實力雖然不清楚，但最好避著點，不然她的追求者就夠麻煩的......”
陸健瞥了兩眼正伸著懶腰，檀口微張發出靡靡之音的美婦人，抬手掐了自己一把，提醒道。
餘軻自然不會把心思放到女人身上。
約莫一個半時辰後，坐在最前方的司機抬手拉下身側的細繩，汽笛聲頓時響起。
這是為了通知車廂內的所有人，他們即將抵達目的地。
餘軻活動著長時間坐車而有些酸脹的腰杆，將目光轉向窗外。
不知不覺間，車窗外的景象已經從田野變作荒山密林。
天色逐漸暗沉。
高空有鉛灰色的雲層堆積。
仿佛是要醞釀一場更大的風暴。
嗒~嗒~
雨水擊打在車廂頂部發出的響動越發清晰，雨勢似乎還在不斷擴大.......
不，不是雨水！
餘軻看著窗戶上崩碎的冰雹，當即意識到蒸汽機車已然駛入凜霜災的影響範圍，天上降落的雨水受低溫影響而凍結成冰雹，砸落在蒸汽機車各處。
不僅於此，如果湊近細看就會發現這些敲打著車窗的冰雹留下的渣滓猶如菌絲般在窗戶玻璃表麵擴張，聯結，釋放出森冷寒意，以至於車窗逐漸模糊，縫隙間有冷風吹拂。
還沒等餘軻做出應對，司機便在前方打開機關。
霎時間，車廂外迸發出淺金色的靈光，那些鐫刻在車身上的法陣發揮作用，強行驅散了試圖侵入車廂的災厄能量。
短短數秒內，車廂內恢複正常。
然而這僅僅隻是災域最外圍的情況，隨著蒸汽機車的深入，包括餘軻在內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周圍環境的異變。
呲~
伴隨著蒸汽噴湧的響動，機車在林間土路的末端停穩。
剛才提供情報的青年主動上前拉開柵欄門的機關。
機括運作，柵門縮向左右兩側。
就坐在門邊的餘軻拿起身側的寬沿竹笠。
起身行至門邊，視線投向前方的荒山密林。
凜霜災域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