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事有湊巧
蘇阿姨這個年過得不開心。她那個在華爾街金融大廈工作的女兒又沒回來過年。如果優秀的女兒燦爛在別處，那燦爛也是給別人看的，跟她這個當媽的又有什麽關係呢？
作為不能回家陪她的補償，女兒給她匯了一萬美元。蘇阿姨年初三跟閨蜜約好去香港玩，但去銀行換港幣，工作人員告訴她，美元賬戶被凍結了。
怎麽會凍結呢？她想起新聞裏歐美國家的銀行有時會凍結發展中國家的賬號，國內有些非法所得也會被公安機關凍結。
她這麽個小老百姓，怎麽會被凍結賬戶呢？一頭霧水。問銀行怎麽回事。客戶經理也很懵，說凍結手續是上級分行做的，他們支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但答應一定幫她問清楚情況，隔天就給個答複。
第二天等到下午都沒回音。蘇阿姨想了想，穿上過年新買的玫紅色羽絨服，坐上2路公交車，又去了銀行。
今天的客戶經理換人了，是個男的，耐心聽她的訴求。聽完也是一臉意外，說銀行不會隨便凍結一個平素隻管打掃衛生和跳廣場舞的阿姨的賬戶的，一定有哪裏搞錯了。
蘇阿姨拿出卡說：“那你再幫我瞧瞧。”
瞧瞧就瞧瞧。
客戶經理在電腦上一通操作，回複說一切正常，賬戶沒凍結。
蘇阿姨舒展了眉頭，換了港幣開開心心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客戶經理坐在工椅上，一直目送她的背影出了銀行的玻璃門。
如果蘇阿姨是個精明的人，可能會多問一句，賬戶現在沒有凍結，之前有沒有被凍結過呢？
糊塗人有糊塗福。一直到這件事情結束，蘇阿姨都不知道暗潮洶湧，發生了很多事。
最令她遺憾的，不過是秦宇峰那個嘴巴甜情商高的年輕人離職了。
秦宇峰是3月14號離職的。這天是白色情人節，但對陸秋山而言，顯然前一天更加重要。因為這天是他媽生日。
他爸幾年前就過世了。讓母親過上好日子就成了他最大的心願。隻有母親好好活著，看到他的成就，享受他事業有成帶來的高品質生活，從前命運帶來的那段苦難才算徹底過去。
為了辦生日宴，他在錦江飯店預定了一個包廂，接了女兒陪母親一起過。沒有別人，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都不算他的家人。
接小敏的時候前妻沒什麽反應。但是打著領結的服務生推著蛋糕進來時，手機忽然不合時宜地響了，他拿起一看，是現在的妻子小茹。
不是安排她去會所做美容了嗎？他有點惱火，順手關了手機。
女兒和侍應生已經在唱生日歌了，他趕緊加入進去。一曲歌罷，一家人合吹了蠟燭。
看著女兒坐在母親身旁，笑起來都是眉眼彎彎的，竟然出奇地像。血緣的神奇之處實在太令人震撼了。
每個環節都溫馨得令人滿意。
走出包廂時燈光換成了一種更柔和的黃白色。他掃視一圈，在光線盡頭處看到了一個惱人又熟悉的背影。
今天是母親的生日，他不想壞了心情。於是裝作沒看見，準備從另一扇門出去。
然而總有人不識趣，那個身影轉過身來，推了推黑框眼鏡，不緊不慢地朝他走過來。
陸秋山站住了，讓母親和女兒先走，說：“叫服務生幫忙開車，你們去車裏等。”
他站在大堂中間等。年輕人走近了，朝他伸出了手，說：“你好，我叫秦宇峰。”
陸秋山輕挑了一邊嘴角，笑得有些嘲弄。他跟這個年輕人不是第一次見麵了，在小區旁的早餐店裏，在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在跟朋友約談的酒吧裏，這個小夥子常常坐在離他兩三米的地方。
為什麽呢？是競爭對手派來的嗎？
陸秋山跟秦宇峰到角落的沙發上坐下，聊了幾句。陸秋山發現秦宇峰問的，居然是他在海礦所參與過的課題和項目。
這都是哪年的老黃曆了？陸秋山一邊斟酌著回答，一邊從問題裏猜測對方的目的。
聊了不過十分鍾，大堂服務台那邊忽然一陣喧鬧。一個穿戴都很不服老的大媽正在大聲哭訴：“你不是在美國嗎？我把半輩子積蓄拿出來供你留學，你明明在華爾街工作的，怎麽會在這裏？”
她邊說邊用手指著一個穿酒店工作製服的年輕姑娘。姑娘不知說了什麽，大媽又叫起來：“什麽酒店經理！那也是伺候人的！你不是我女兒，不是！我女兒在華爾街呢！還從美國給我匯了美金。”
年輕姑娘解釋美元是她托美國的同學匯的，話還沒說完，大媽就轉頭去揪同來的一個女人的頭發，“你把我帶這兒來，說有頂級西點師做的蛋糕，到晚上就打折！我道怎麽這麽好心，原來是貓哭耗子！”
秦宇峰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文氣的蘇阿姨還有這一麵。剛想跟陸秋山討論兩句，對方的手機響了。
跟電話那頭說了兩句，陸秋山的臉色就變了。“我立刻就來！”他對著電話聽筒說。說完就衝出去開車。
車裏陸曉敏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忽然車門一開，爸爸像一陣風一樣鑽進來，帶進一陣寒意。
車子像火箭一樣貼著地麵躥了出去。這輛奧迪S8是陸秋山最愛的車，大氣，低調，貴，據說百米加速能力超過保時捷911。
現在他開著這輛性能優異的車飛馳在申城夜間的大馬路上，連闖了幾個紅燈，隻用幾分鍾就開到了醫院。
他的妻子小茹要生了，先前的電話大概就為這事。不過這不能怪他，孩子早產了。
趕到產房的時候孩子已經出來了。
陸秋山滿懷歉意，正想跟妻子好好道歉，忽然發現身邊還跟著個人。他一臉嫌棄地問秦宇峰：“我進去看妻子和兒子，你來幹什麽？”
誰知年輕人臉皮厚得很，“我工作，我的工作就是跟著你。”
陸秋山懶得離他，先進產房跟小茹溫言軟語了幾句，又接過護士手裏小小的一團。
不過護士沒讓他抱多久，很快就把孩子抱走，送到新生兒暖箱裏去了。
一出來，陸秋山聽到秦宇峰喃喃低語了一句，“是個男孩總算值了，不然那幾百萬賭債就白付了。”
陸秋山麵色一沉，“我的私事不用你管。你要的資料我都提供了，還想怎樣？”
秦宇峰還沒來得及回，忽然手機滴哩哩地響了，接起來一聽，臉上立刻露出詫異的神色，“你確定是那家醫院？我現在就在這裏呢！”
根據同事的信息，趕到急診科一看，身形高瘦，麵色沉鬱的年輕男人果然等在急診室外。魏誌超。
今天真是巧了，秦宇峰覺得不可思議。他按了按鼻翼的睛明穴，朝魏誌超走了過去。
“這麽巧？”他也站到急診室門邊，跟魏誌超肩並肩。魏誌超看他一眼沒理他，他隻好摸摸鼻子自己往下說，“朋友的老婆生孩子。”
這時陸秋山在幾十米外的產房裏打了個噴嚏。
秦宇峰自己也覺得邏輯不對，朋友的老婆生孩子，他跑過來算什麽？
於是他隻好轉變話題：“我在調查你。”
魏誌超看他一眼，還是沒開口。秦宇峰覺得沒趣，這人的反應比陸秋山還沒勁。
“你不問我為什麽調查你嗎？”
魏誌超轉頭看了急診室的門一眼。“20出頭的女孩子有時候也叛逆，也許要彌補青春期的遺憾。”秦宇峰在一旁說。
急診室裏躺著魏誌超的妹妹魏晶晶，過去的一年裏，她飲酒過度，傷了胃。人到了看守所，一直拒絕吃飯，終於導致胃出血。
秦宇峰走到窗邊看了看，街燈的光灑到地麵上，亮晶晶的，下雨了。
趕巧了，都跑到醫院來了，跟約好了似的。到底誰才是泄露鑽機資料的那個人呢？
網已經收得很小了，秦宇峰知道，那個人很快就要被揪出來，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他緩緩邁出腳，準備出發了。一陣音樂響，《天使愛美麗》的手風琴樂，是專屬於李紫的來電音樂。
“李姐，準備就緒了？我隨後就到！”他掛了電話就蹬蹬蹬跑出了急診科。
到了醫院大門口，他覺得自己又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再仔細一看，沒錯，正是這陣子一直共事的海洋科學探采設備實驗室主任孟千裏。
他怎麽來了？但秦宇峰沒有停留，反而一腳油門，加速出了醫院大門。
孟千裏沒發現秦宇峰，他把車開到停車場踩著淅淅瀝瀝的夜雨下了車。車燈的黃光映照得雨絲有些淒迷。
魏誌超方才給他打電話，說妹妹胃出血需要緊急手術，想要找個靠譜的醫生。
孟千裏的表姑已經退休了，但他想了想，還是找到個在那家醫院當醫生的同學幫了忙。
年紀見長，他的棱角也磨平了一些，不再帶著尖銳的原則去要求一切了。但他希望年輕的魏誌超能保留銳氣。在科研的路上，銳氣像一把刀，能披荊斬棘。
在急診室等了半夜，手術成功完成。等魏誌超麵色緩和下來，孟千裏拍拍他的肩：“還有個好消息！”
魏誌超一愣，“什麽？”他已經很久沒聽過好消息了，好成績和科研成果不算。付出那麽多，等也會等來好結果的。如果還沒來，那就繼續努力。
“秦宇峰說出賣機密的人找到了，不會再來煩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