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懷疑對象
一大早，辦公室的氣氛就不太對勁。
孟千裏鐵青著一張臉把辦公桌和文件櫃翻了個底朝天。助理小董一進辦公室就感到氣壓有點低。孟千裏穿了一件仿皮的夾克彎腰在紙箱子裏找東西，背影冷硬得跟旁邊一隻鐵櫃子熔成了一體。
“主任你找什麽？”小董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
孟千裏抬起了頭，神情焦躁。“第531號文件，你看見了嗎？”
小董鬆了口氣，531號文件是昨天上午她親手打印了，交給孟千裏的。既然交出去了，就不會有她的責任。她趕緊跑過去幫孟千裏找。
翻了櫃子沒有，翻了箱子也沒有，辦公桌抽屜全拉了出來，也沒有。
小董的視線往角落裏轉了一轉，再看孟千裏冷肅的臉，遲疑著說出那個猜想：“會不會進碎紙機了？”
這是個無稽的猜想。以孟千裏的辦事作風，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誰知孟千裏居然露出沉思的表情，走到碎紙機邊上，拍了一下堆文件的一個小桌案，說：“確實在這裏放過。當時秦宇峰過來跟我說事，順手放在這兒的。”
“那……”小董一喜。
孟千裏卻又搖頭，“不在這兒，我找過了。”話畢他又彎腰在一個紙箱子裏找起來。
那是盛放碎紙機處理過的紙屑的。小董想了想還是搖頭，雖說有此一猜，但她其實並不相信孟千裏會把重要文件誤扔進碎紙機裏。
又遲疑半晌，她終於問出了心頭的疑問：“主任，那文件不是有電子版嗎？再打印一份不就好了？”
孟千裏肩膀一凝，緩緩抬起了頭，嘴角有一絲苦笑。“你不懂，”他朝小董擺擺手又說，“我自己找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他本想加一句“剛才的事不要跟別人說”，但想想小董不是個嘴巴嚴實的姑娘，說了可能有反效果，索性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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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宇峰今天有事，本來要下午才來，但孟千裏一個電話，他立刻從一間會議室抽身出來，匆匆開車到了海礦所。
有魚咬鉤了嗎？他心裏有點興奮又有點緊張。
但到了海礦所，見到的卻是孟千裏滿是歉意的眼神。
“不好意思，”孟千裏說，“是我辦事不夠周全。文件找到了。”
秦宇峰眉頭一緊又一鬆，失望的情緒閃過心頭。這是他第一次獨立辦案，有點患得患失。
但他隨即調整情緒，追問：“怎麽找到的？”
“打掃衛生的阿姨換了，她新來的，不太懂規矩。文件當時被放在了這張小幾上，”他指著碎紙機邊上的那個小桌案說，“後來不知怎麽掉到了地上。她一看以為是要進碎紙機的廢文件，就當垃圾收走了。”
秦宇峰點點頭，又問：“如果是懂規矩的阿姨，會怎麽做？”
孟千裏說：“非正式工作人員，不能碰任何實驗室文件。”
秦宇峰又點頭，“看來這阿姨不但不懂規矩，還有點自作主張啊。”
確實是，即使當垃圾收走，也該問問研究人員才對。
“這阿姨來多久了？”
“一兩天吧，我也不清楚。後勤人員都是所裏統一管理的。”
秦宇峰在懷疑名單上又添了一個人。到目前為止，這份名單上一共有了四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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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潔阿姨姓蘇，女兒在美國念了研究生，已經畢業工作，聽說年薪有十幾萬美元。其實蘇阿姨根本沒必要出來工作。但老伴一大早就出去釣魚了，她早晚各跳一次廣場舞，除此之外，閑得要命。想找人玩，老姐妹們都要帶孫子，實在找不著。
於是來了海礦所做保潔。也不算累，工作時間跟所裏正式工的作息保持一致即可。
最關鍵的是，蘇阿姨念過高中，還讀過些中外名著，喜歡有文化氣息的地方。海礦所很符合她的脾性。
這些都是她自己跟其他保潔同事們說的。秦宇峰不費吹灰之力就打聽到了。
蘇阿姨也很喜歡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秦宇峰文質彬彬不說，嘴巴還很甜。比其他性格內向、見了人目不斜視的年輕人可愛多了。
門房邊有個放雜物的小房子，是幾個保潔阿姨放置清潔用品，以及休息的地方。
秦宇峰到門房去拿了個快遞，碰巧看見蘇阿姨和另一個曹阿姨正磕著瓜子曬太陽。還有十多分鍾就到飯點了，阿姨們紛紛回來等吃午飯了。
秦宇峰朝她們打了個招呼，就問蘇阿姨：“您女兒過年回來嗎？”
蘇阿姨滿麵的笑意忽然斂了，眼角和嘴角驟然下垂，一絲寂寥掠過雙眼。“嘿，工作忙！”她隨即笑道。
秦宇峰也趕緊接話：“對對對，年輕人先忙事業，過兩年事業有成了接您去享福。”
蘇阿姨的眼角眉梢立刻就順了，但沒說話，隻嘿嘿笑了兩聲。
“您女兒在加州矽穀工作吧？那可是個好地方啊，世界500強企業有三分之一都在那兒。”
蘇阿姨搖頭：“不是矽穀，在紐約。”
秦宇峰點點頭，又閑談了一會兒。關鍵問題藏在一堆家常裏，蘇阿姨不覺有異。
不過，曹阿姨很快提醒他們：“吃飯了，下午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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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宇峰從食堂回來，蘇阿姨的資料已經發到他的加密郵箱了。她三個月前進入海礦所做保潔，一個姓孫的保潔阿姨年底離職，要提前幾天回老家過年，蘇阿姨就接替了她的工作。
出乎秦宇峰意料的是，蘇阿姨的話半真半假。她女兒並不是常春藤大學的博士畢業，隻是美國一所排名中遊的大學的碩士；獎學金倒是有，不過是半額的，就是隻免學費，自己負擔生活費那種。
這些都還是能證偽的。那些無從核實的呢？又有多少真多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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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天，孟千裏踩著下班的點出了海礦所的大門。這時已經是臘月二十四，正是南方的小年。
不過孟千裏並沒有往回家的方向走。他繞過一條馬路，進了一條小巷子。巷子口有一條土狗肚皮著地，仰起瘦長的脖子看來往的行人。
孟千裏到了一家名叫“依舊”的茶室。茶室門口掛著油紙的紅燈籠，他抬頭看了一眼，就從燈籠中間走了進去。
角落裏有人朝他揮揮手。他走到對麵坐下，問：“找我來想了解什麽？”
對麵的人有一半的臉隱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聞言就笑了起來。說來也怪，他一笑五官就明朗了，露出了一張眉清目秀的臉。正是國安偵查員秦宇峰。
“不好意思啊，孟主任！這小年夜把你叫出來，耽誤您跟家人吃飯了吧？放心，我盡量快點！”秦宇峰有點歉意。
孟千裏擺擺手，“分內事。”他說，“我也希望快點把事情查清楚。不然就像你們那位李處說的，我們每取得一點研究進展，都是幫境外勢力做免費貢獻。”
秦宇峰點頭，“謝謝您的理解。今天我主要是想要了解下魏誌超的情況。”
孟千裏猛地站了起來，“小魏怎麽可能有問題！小魏有什麽問題？”問到第二句，他的聲音就越來越小了。
國安偵查員是不會隨便懷疑人的。
秦宇峰歎了口氣，輕輕提醒他：“這裏人雖然不多，但謹慎起見，還請小點聲說話。”
孟千裏點頭，但他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有點心不在焉。
“請介紹下魏誌超的情況吧。”
孟千裏深吸一口氣，說：“他是個出身很苦的孩子，不到十歲父親就去世了，下麵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弟弟同母異父，但是繼父酗酒，脾氣暴躁，經常對他媽實施家暴。後來他媽離了婚，小魏就承擔了弟妹的學費。”
這些都是早就查到的資料，但秦宇峰樂意再聽聽。每個人看人看事的角度都不同，從這些相異點裏，有時能發現有價值的思路或者線索。
“我覺得出賣國家機密的事，小魏不可能做！”孟千裏覺得有必要說下自己的想法，“本科畢業時他本來有機會去國外留學，加州理工大學，全額獎學金。是我和他以前的導師閔老師勸他留下來的。”
秦宇峰歪了歪頭，說：“有沒有可能是為家人留下來的呢？那會兒他的弟妹一個要高考一個要中考。
孟千裏看著秦宇峰那張人畜無害的臉，有種想要給他一拳的衝動。有些高尚的情懷，就是這麽被詆毀的。
但他忍住怒氣繼續說：“拿到博士學位以後，他在外企的同學邀請他過去，承諾的薪水，是海礦所給他的兩倍多。”
秦宇峰沒再多說，他想看孟千裏對魏誌超最真實的評價，這種極端情況表現出的情緒已能說明問題了。
於是他再問：“你對他妹妹有所了解嗎？”
孟千裏想了想，“那姑娘我就見過一兩次，聽小魏說，最近正在準備考研。”
秦宇峰又問：“以你對魏誌超的了解，他會為了家人違背原則嗎？”
孟千裏搖頭，然後又加了一句：“我覺得小魏的原則性不比我差。”
說完這些主觀的，秦宇峰開始問魏誌超在項目中主要負責的部分，又參與了哪些係統的研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