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鏡子
離開理巍診所，林塵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許多。
似乎先前擠壓在心底的恐懼和那些負麵情緒，全部都留在了那間老舊的小診所裏。
不過對於先前在理巍診所裏看見的那隻慘白屍斑的腳掌，林塵現在還對它感到一絲恐懼和疑惑。
雖然關醫生說過，那隻腳掌應該是自己的臆想症發作，出現的幻覺而已。
可是當時藥架後麵出現的那道對自己懷有惡意的視線，是那麽的真實清晰。
如果它是幻覺的話，那我為什麽會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那不懷好意的視線目光？
難道..........
那不懷好意的視線目光其實也是我的幻覺之一？
林塵精神有些恍惚，越細想越覺得這件事有些地方十分古怪不對勁。
“先是地鐵大蛇，又是診所鬼怪，它們是真是假我也分辨不出............我一天的生活可真是“充實美滿”啊。”
自嘲地笑了一聲，林塵提著裝著藥盒的塑料袋，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自身的臆想症似乎變得更加嚴重了，有可能和尚警官說的一樣，這種情況應該是自己精神力量過盛引起的。
看來之後要加大治療的藥量了。
回到幸福陽光小區，小區裏的居民見到林塵就像是見到瘟神一樣，紛紛躲閃遠離，眼中情緒複雜交錯。
雖然昨日警局已經下達公告，證明林塵沒有任何違法行為，一切都是正當防衛，那位在小區裏德高望重的老人才是隱藏最深的一位罪犯。
但昨日親眼目睹林塵渾身是血的被警員帶走，就算他不是什麽罪犯，但那一幕也足夠證明他不是什麽“善”者。
無視周圍小區鄰居的嘀咕探討聲，林塵向自己所居住的三號樓走去。
幸福陽光小區裏的樓房都是新式的高大平層樓房，至於朱成山家的那種老式居民樓，隻是當初開發商在修建樓盤的時候，可能是錢沒給到位，裏麵的住戶不接受拆遷，開發商沒辦法，這才把這棟老式居民樓留了下來。
林塵正準備進樓回家的時候，突然在一旁的涼亭中，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想了想，林塵還是走了過去，對著那位獨自坐在涼亭中對著一麵鏡子發呆的小女孩問道：“小月你坐在這發呆幹嘛？今天周一你不上課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身穿藍色印花小裙子，頭上紮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迅速抬起頭來，然後表情激動道：“林塵哥你怎麽這麽快就被放出來了？”
說話間，小月把她手中那把圓形，周邊鑲嵌著五顏六色精美的小鏡子給藏了起來。
“你這說的什麽話。”林塵嘴角抽了一下，“什麽叫我這麽快就被放出來了？昨天我隻是跟那些警員回去協助調查而已！調查完了我自然就回來了！”
“真的嗎？可我聽其他人說，你是因為傷了人才被那些警察叔叔抓走的。”小月眨了眨眼，表情天真無邪。
因為和於曉璐簽訂了協議，必須保密昨天朱成山家的那些詭異事情，林塵快速扯開話題道：“小孩子家家打聽這麽清楚幹什麽？今天你怎麽不去上課，難道你逃學了？”
小月表情有些低落，坐在石板涼凳上不停地晃**著自己的兩條小腿：“不是，今早我和學校裏的同學打架了，所以老師放了我半天假。”
林塵表情有些不可思議：“你打架，學校裏的老師還給你放了半天假？”
小月嘻嘻一笑，說道：“因為我把那個同學打進醫院了，所以老師才給我放了半天假，讓我媽媽去醫院和那人的父母商量調解。”
林塵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緩了好一會才說道：“你為什麽要和同學打架？”
小月扭頭看向遠處，眼神中既有委屈也有憤怒：“因為他一直罵我是有媽生沒爹養的小雜種，我一時沒忍住，就拿板凳砸了他一下，沒想到就把他給砸進醫院了。”
聞言，望著那才八九歲，眼中含著淚光的小女孩，林塵沉默了。
他和小月是一層樓裏挨著的鄰居，有關於小月家裏的一些事，林塵也是知道的。
聽說小月的父親以前是個賭鬼，把家裏的家當都輸給賭場了，又借了一大筆高利貸繼續賭。
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小月她父親把家底賭沒了，借的高利貸也輸光了，最後他因為承受不住高額的借貸利息，選擇跳樓自殺，隻留下小月和她母親這對孤兒寡母。
不過小月她母親也是個強人，這些年並沒有自暴自棄，而是選擇一個人抗下一切，一邊辛苦地賺錢養家還債，一邊照顧拉扯著小月長大成人，近些年來的生活可謂是越來越好。
也許是感同身受，身為孤兒的林塵覺得小月的做法並沒有什麽錯。
仔細地想了想，林塵裝作語氣深沉，開口教育道：“小月啊，雖然我認為你的做法除了有些激進外，並沒有什麽錯，但暴力始終是不能徹底解決問題的，還會讓你也成為加害者，變成別人眼中的壞人。”
“下次要是再遇到這種事情，你可以先告訴老師，讓老師們出麵解決這種事.........”
小月敷衍地點頭道：“知道了、知道了，林塵哥你怎麽變得這麽囉嗦了，怪不得你到現在也找不到媳婦。”
林塵無奈一笑，他可不會和一個小孩子置氣：“好了、好了，你也別不高興了，你最近不是想要學吹竹簫嗎？等下個星期等我工資發了給你買一根簫，然後我再教你怎麽吹如何？”
“真的？”小月抹了把臉，眼神亮晶晶地盯著林塵。
見小女孩情緒轉變得如此之快，林塵嗬嗬笑道：“當然是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不行，我還是不相信你，我們拉鉤畫押。”
說話間，小月對林塵伸出左手，四指緊握，隻露出一隻彎著的小拇指。
無奈，林塵也隻能照做的伸出手，鉤住了麵前的小拇指。
“拉鉤上下，一百年，不許變.............”
立完“誓”後，林塵看了眼小月藏起來的右手，開玩笑道：“你背後藏著什麽東西？有這麽寶貴嗎，連看都不讓人看一眼？”
心情大好的小月也不再藏掖，拿出背後藏著的那麵有成人一個巴掌大小，包裝的斑斕好看的圓鏡，放在林塵麵前。
“林塵哥我和你說，這可是麵神奇的鏡子，它..........”
“周月！”
一道怒吼從林塵後方傳來，隨後一位身材有些發福的中年婦女便急匆匆的小跑進了涼亭。
見到來人，小月表情有些畏懼，低著頭抱著手中的那麵圓鏡，生怕挨罵挨打。
林塵見狀向小月麵前挪了一步，擋在她麵前，然後看向小月母親，禮貌地問候了一句：“中午好啊薛姨。”
發現林塵，薛姨身體一僵，心裏所有憤怒的火氣都瞬間被壓下。
“額.....中午好。”
僵硬的回了一句，薛姨也顧不上生氣的情緒，一言不發的抱起周月，迅速地離開了涼亭。
她雖然隱藏得很好，但林塵還是在她眼底發現了一絲畏懼和害怕。
林塵有些傷心和自責。
其實在以前，這位身材微微發福的婦人對他很好的，在春節或者一些其他節日的時候，會拉著林塵他一起去家裏吃飯過節。
不管薛姨是出於同情還是憐憫，林塵都記得這份恩情。
可是在發現自己患上了精神病和臆想症後，薛姨逐漸地開始疏遠自己，眼中有不可遏製的畏懼。
對此，林塵沒有絲毫怨恨，心裏隻有滿滿的自責。
要是自己沒有患上精神病的話，就不會讓薛姨如此畏懼害怕自己了。
搖頭笑了笑，林塵準備等薛姨上樓後，自己再動身回家。
陡然間，那被婦人緊緊抱在懷裏的小女孩，突然扭過頭，對涼亭內的林塵做了個鬼臉。
見狀，林塵也嬉笑的做了個鬼臉，逗得周月哈哈大笑，然後就被薛姨一巴掌拍在了腦袋上。
周月吃痛的咧了咧嘴，然後悄悄的對林塵揮手告別。
在陽光的反射下，周月懷中抱著的那麵圓鏡中，似乎也有一道人影在對林塵揮手...........
......................
“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了，不準和林塵說話！”
“要是他突然發病襲擊你怎麽辦！難道你忘了昨天他身上的那些血跡嗎！”
“我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這麽大！你怎麽一點也不懂事聽話！”
回想母親剛才說的那些過分話，周月表情委屈，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絕食抗議。
不過在房間內呆了一小會，她最終還是出去和母親道了歉，承認了錯誤。
畢竟媽媽她一個人辛辛苦苦的把自己養到這麽大，可不能再讓她生氣，苦上加苦了。
承認完錯誤，等媽媽消氣後，周月又回到了房間裏，坐在床邊，默默的委屈流淚。
都說林塵哥他有精神病，可我知道，他對我的好是真心實意的。
媽媽她肯定也知道這點，可她為什麽就是不讓我和林塵哥玩呢？
周月不敢哭出聲，要是媽媽聽到自己哭聲的話，肯定會擔心的，我不想她一天活的這麽勞累。
抬頭望向窗外晴空萬裏的天氣，周月有些發呆.........有些想念父親了。
雖然那個人嗜賭成性，不顧家又懦弱。
可他終究是自己的父親啊.............
“嘻嘻嘻.........”
狹小的房間中，突兀地響起了一道尖銳低啞的嬉笑聲，嚇了周月一大跳。
“誰？”
擦幹淨臉上的淚痕，周月疑惑地環顧四周：“剛才是啥東西在叫喚？”
“嘻嘻嘻嘻嘻........”
隨著那道怪異的笑聲再次響起，房間裏的溫度突然有些陰寒起來。
周月抖了抖身子，秉著好奇心，就準備下床去尋找那怪異笑聲的源頭，然後告訴外麵正在廚房做飯的媽媽。
家裏進賊了！
“啪.......”
周月下床時不小心碰到了她放在**的圓鏡，落在了地上，剛好鏡麵朝上，鏡中映照出了她的身影。
對於這麵裝飾得斑斕好看的鏡子，周月其實是有些好奇的。
因為在過去的幾天裏，她用這麵鏡子梳頭的時候，裏麵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動作總會比自己慢上一拍。
所以她之前才會對林塵說，這是麵神奇的鏡子。
“先前的嬉笑聲該不會是從這麵神奇的鏡子裏發出來的吧？”
周月低下頭望著地板上的圓鏡，裏麵那身穿藍色印花小裙子，同樣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也在鏡子裏麵盯著她。
周月伸出手想要把圓鏡撿起來。
下一秒，圓鏡裏的小女孩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可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鏡中小女孩的動作居然比周月要快上一些，手碰到鏡麵的時候，鏡麵上突然回**起一道波紋！
緊接著，那隻小手從竟然從鏡中世界穿透了出來，想要抓住周月伸過來的右手！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尖銳詭異的嬉笑聲不絕於耳，鏡中那綁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女孩嘴巴突然裂開到了耳根，露出一個瘮人可怖的微笑！
周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詭異事情嚇了一大跳，她快速的收回手，也不哭不鬧，兩步就蹦跳到床邊的書桌前，舉起旁邊的凳子就準備向地上的圓鏡砸過去。
這一舉動把圓鏡中的東西也嚇了一大跳。
這丫頭怎麽回事？
見到詭異事件的第一時間居然不哭、不喊、不跑！
現在的熊孩子都是這麽勇的嗎！？
沒有多想，鏡子裏的東西趕緊收起臉上那瘮人的笑容，然後恢複正常形態，迅速的抽回了伸出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