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眼見為實
夏末的溫度總是讓人煩躁。
不過離開警局，林塵煩熱的心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他這些年努力的隱瞞自己有精神病的事情，不敢正大光明地去醫院看病，就是害怕被公司辭退，甚至還有可能會被強製送往精神病院去。
林塵是絕對不想這些事情發生。
就算現在的工作十分惱火，除了工資低以外，還要每天加班到深夜，但這份工作至少能讓他不受寒、吃飽飯。
對於他這個沒有任何親人的孤兒來說，被判定為精神病，那他這一生可就毀了。
所以林塵隻能克製、努力的克製、非常的克製！
告誡自己不能做出任何有反常理的舉動，更不能因為自己精神分裂產生的幻覺，去傷害別人。
如此艱辛困苦的活著！
而朱成山這件事，是林塵這十幾年來唯一一次因為感官幻覺，做出的反常舉動。
不管朱成山他是不是披著狼皮的怪物，但是他當初對小區裏那些小孩的惡意，林塵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所以他這才暴打了朱成山一頓，企圖阻止他。
不過之後根據警局的調查結果來看，朱成山並不是披著狼皮的怪物，也沒有對孩童有任何變態想法。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林塵，這件事又是自己的精神病發作了。
“也是，如果朱老先生真是對小孩有惡意的怪物，他早被警局抓住了，哪裏還等著我去告發他。”
自嘲的低聲笑了一聲，林塵穿過擁擠的人群，進入地鐵站內。
“呼~”
和外麵燥熱的氣溫不同，一進入地鐵站，林塵就感覺到一股冷冽寒濕的陰風，吹得他直發顫，像是進入了什麽陰濕、惡臭的未知地下生物的洞穴內。
而月台周邊的人群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地鐵站內冰寒的溫度和那濕臭的氣味。
有的人依舊滿頭熱汗，拿著一把印著“一根九折，第二根半價”的男科醫院分發的廣告橢圓形扇子不停的扇風消暑。
“這是假的、這些都是假的........”
林塵不停的低聲默念，告誡自己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幻覺，防止被人看出自己的不對勁。
“嗡、嗡、嗡”的地鐵進站聲響起，林塵抬起頭，下一刻他的眼神表情突然僵了一下。
黃綠交加的地鐵外殼中，夾雜著一些蠕動的暗紅肉塊，就像是某種蠕蟲的軀體一樣，摻雜融合進了地鐵之中！
月台上的人群紛紛前仆後繼的進入那詭異惡心的蠕蟲地鐵內，表情習以為常，沒有任何怪異的表現。
假的！
這些都是假的！
林塵麵露微笑，跟著人群進入詭異的地鐵內。
地鐵內部的白熾燈光有些晦暗冷冽，那些夾雜融合在地鐵中的暗紅肉塊，不停的在車廂中穿梭，散發著陣陣腐臭。
眼不見心不煩。
在進入車廂後，林塵幹脆直接閉上了眼，等之後聽見到達雲岩區的廣播音後，他這才睜開眼，不緊不慢的下了地鐵，走出了地鐵站。
地鐵站口，幹燥的熱風席卷著悶熱的空氣襲來，吹散了林塵身上的陰冷，讓他感覺重新活了過來。
回頭看了眼平常無奇的地鐵站，林塵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看來之後吃藥的時候得加大劑量了。”
沿著街道走了十幾分鍾，林塵回到幸福陽光小區。
“小塵回來了。”
一道如同用指甲劃黑板的尖嘯刺耳聲傳入耳中，讓的林塵心尖一悸，額間細汗狂冒。
轉過頭，望向在小區涼亭中乘涼穿著白色鬆垮背心短褲的老者，林塵臉上的笑容突的有些不自然。
那老者年過八十，頭發稀鬆全白，眼神卻精神奕奕，沒有老相，臉上始終帶著一絲淺笑，看起來十分和藹可親。
心裏糾結了片刻，林塵還是走過去打了聲招呼：“朱老先生您在這納涼呢。”
“是啊。”
朱成山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又說道：“對了小塵，先前我看見前幾天那個女警官帶你出去了，她們沒有為難你吧？”
朱成山的話就像一個長輩關懷晚輩一樣，語氣中的擔憂十分誠懇真切。
看來上次真是我發病，誤會朱老先生了。
望著麵前和藹可親、普普通通的老者，林塵鬆了口氣道：“沒有，於警官她隻是帶我去警局填寫一些資料而已。”
說完，林塵又誠懇說道：“朱老先生，關於前幾天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當時是我一時眼花糊塗看錯了，實在是對不起。”
朱成山笑著擺了擺手：“哈哈，小事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再說了，我這不是沒什麽事嘛。”
聞言，林塵心中更加愧疚了。
朱成山見狀，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小塵，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
“對了，今天我燒了些紅燒肉，我一個人吃不完，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去我家吃頓飯吧。”
猶豫了一會，林塵點了點頭：“那就打擾朱老先生了。”
“別見外，你我朱伯就行，叫我老先生搞得好像我們這住了十多年的老鄰居不認識一樣。”朱成山笑了笑，帶著林塵朝自己家走去。
小區裏有些居民見朱成山和林塵並肩走在一起，表情之中有擔心和害怕。
朱成山一一和小區裏的鄰居打著招呼，而那些人也會笑著回一聲“朱伯”，無視站在他旁邊的林塵。
由此可見，朱成山在幸福陽光小區裏的人緣是有多好。
反觀林塵，小區裏的人似乎對他十分陌生，好像他不是這座小區裏的人一樣。
幸福陽光小區裏的樓房都是老式七八層的小樓房，一層隻有兩戶人家，沒有奢侈的電梯，隻能沿著陳舊的水泥樓梯向上攀爬。
走到六層左邊的一間房門外，朱成山拿出鑰匙，打開鏽跡斑斑的門鎖。
“哐....哐當....”
老舊的鐵門向內打開，有那麽一瞬間，林塵渾身一顫，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在他鼻翼間盤旋。
“進來吧小塵，不用換鞋。”
“哦哦，好的。”
走進門內，望著客廳裏簡陋的布置，林塵沒有多說話，安安靜靜的坐在了那張上路年齡的布沙發上。
等朱成山去廚房忙碌的時候，林塵這才開始打量四周環境。
客廳十分簡陋，周圍的牆皮也有些老舊發暗，但卻意外的十分幹淨。
可讓林塵心裏有些不舒服的是，這房間裏麵似乎隱隱約約的彌漫著一股..........有些香甜的血腥味？
“滋滋滋.......”
虛化的駁雜音再度響起，晦澀難以言喻的聲音在腦海中瞬間炸響，林塵表情扭曲，死命的忍受著腦海中那股頭痛欲裂的暈眩痛楚。
“小塵你沒事吧？”
端著菜盤走出廚房的朱成山見林塵表情不對，趕緊去倒了杯冷水過來。
喝了口水緩過來後，林塵歎道：“沒事朱伯，老毛病了。”
朱成山沒有多問，去廚房把剩餘的熱菜端放在沙發前的長方形茶桌上，然後又給林塵拿了雙碗筷。
桌上幾碗菜基本都是蔬菜，隻有一道用小鐵盆裝的菜是葷菜。
小鐵盆裏的紅燒肉燉的軟糯，暗紅色的湯汁晶瑩剔透的澆蓋在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塊上，散發著香甜滋味，誘得人喉嚨不斷蠕動。
“這肉好吃的很，小塵你多吃點。”
朱成山笑著給林塵碗裏夾了好幾塊軟糯鹹甜的肉塊，放在白米飯上，十分的惹眼。
見林塵不為所動，朱成山說道：“吃吧小塵，在我這就別拘束了，當成自己家就好。”
聞著碗裏那幾塊誘人肉塊散發出來的腥甜血腥味，林塵笑了笑：“好的朱伯，不過我最近血壓有點高，不能吃紅燒肉這種油膩的東西。”
朱成山點點頭，沒有強迫林塵吃下那幾塊誘人的肥美肉塊。
“對了小塵，前些天你為什麽說我是長著狼毛的怪物？你是瞧見了什麽嗎？”
“沒有。”
“真的沒有嗎？”
朱成山雙眼微眯，盯得林塵心裏有些發毛。
虛幻不切實際的低沉聲再次在耳邊回響交雜，周圍的一切事物逐漸開始顏色失真，黑白的牆體又開始扭曲蠕動起來，強烈的不切實際的暈眩讓林塵痛苦非凡。
在這一瞬間，正盯著林塵仔細觀察的朱成山的身體突然一顫，四周仿佛有無窮的惡念正在向他侵噬而來！
“小塵你沒事吧！？快喝點水冷靜冷靜！”
趕緊倒了杯冰水給林塵，等後者表情穩定下來後，朱成山他這才感受到那些惡念退去，心裏鬆了口氣。
“抱歉朱伯，我這老毛病.......”
見和藹可親的朱成山此刻正滿眼惡意的盯著自己，林塵的喉嚨像是被一雙手遏製住了一樣，發不出一絲聲音。
“朱、朱伯..........”
“林塵啊林塵，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來遊江市？又為什麽要住進幸福陽光小區？”
壓製住心底驚悚心悸的感覺，林塵表情是既恐懼又疑惑。
“朱、朱伯你在說什麽，我在遊江市出生，從小就生活在幸福陽光小區的啊！”
“哦，是嗎？”
朱成山的聲音變得尖嘯刺耳起來，和藹的麵目也逐漸開始變化：“那遊江市為什麽沒有你的出生證明？”
“為什麽幸福陽光小區沒有你們一家的入住記錄？”
“為什麽我根本不認識你，但偏偏記憶深處卻有你的身影存在，讓我對你既陌生又熟悉？”
說話間，朱成山的身體逐漸變得膨脹高大起來，肌膚中的毛囊裏，生長出一根根黑灰色的剛硬短毛，覆蓋全身！
望著對麵身高兩米以上，渾身長滿詭異毛發，雙眼散發猩紅光芒的怪物，林塵渾身發抖，眼中被恐懼完全遮蓋。
假的！
這是假的！
這些都是假的！
發現林塵眼底的恐懼，朱塵山猩紅的瞳孔微微一皺。
“林塵，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砰！”
徒然間，簡陋的客廳中響起一道震耳的槍火聲。
察覺到危險，朱成山身體迅速向後彎曲，一顆銀質子彈劃過他的額頭，帶起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嵌入了陽台邊上的牆體中。
要是朱成山速度稍慢片刻，恐怕那顆銀質子彈此刻已經沒入了他的頭蓋骨中！
“誰！”
朱成山扭頭朝剛才槍火聲的源頭看去，猩紅的瞳孔突然一縮。
隨著朱成山的眼神望去，發現門口緊閉的鐵門前，站著一位身穿皮衣皮褲，身材窈窕的女人時，林塵表情一愣。
“於警官她是怎麽進來的.......”
嘀咕一句，發現於曉璐正手持一把手槍盯著變為怪物的朱成山，眼神十分嚴肅，林塵突然激動的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於警官你也能看見？哈哈哈！於警官你也能看見！”
“原來這些都是真的！原來這些都是真的！”
“哈哈哈！我沒病！”
“我沒病哈哈哈哈！”
眼前的環境突然開始扭曲失真，正在癲狂大笑的林塵突然抱著腦袋，表情掙紮痛苦起來。
在他耳邊，再次回**起了那來自遙遠無邊際的虛幻呢喃聲。
這一次，他似乎聽明白了耳邊那不可言喻的呢喃聲的意思.........
“快醒過來！”
刹那間，林塵眼前的一切都開始發生變化，周圍的顏色在快速扭曲、失真。
客廳內暗灰色的牆壁突然轉變成了潔白色，恍惚中林塵下意識的低下頭，忽然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
此刻也已經變成了一套藍白相間的條紋病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