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漢家天使入軍營 張方努罵小黃門

兩日後,大軍已開到鄴城之下。

當日,經過重新整編的赤旗軍便接到軍令,與劉備率領的桃園義軍共為先鋒,一同破敵。

這鄴城本為冀州州治,魏郡大城,自是牆高城堅。

可這場攻城戰卻很快便結束了,快得讓登上城頭砍斷黃天大旗的張方毫無複仇的快感,隻覺得在嚼一塊沒有味道的雞骨頭。

有兵卒打開放下吊橋,引大軍進城,這才見整個鄴城已被洗劫一空,除了幾個以命殉道的狂信徒,帶著一幹跑不動的老弱殘兵發動了幾次自殺式襲擊外,基本可以說是沒什麽像樣抵抗力量的一座空城。

雖沒能全力以赴地幹上一場,卻也算平定魏郡,把那黃巾賊人趕回了賊巢钜鹿郡。

百姓奔走相告,沒過一二日,為避兵亂而逃難鄴城居民紛紛歸家,拿出僅剩的錢財糧食犒勞漢軍。

全軍士氣大振,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盧植自是要趁著這股勁,一鼓作氣直搗黃龍,徹底解決盤踞在北方的黃巾軍。

休整幾日,以整肅鄴城治安,之後大軍便再次出征,沿漳河北上,經曆大小數十戰,斬首數萬餘,一路高歌猛進,把那黃巾大軍圍堵在廣宗城中。

赤旗軍經鄴城一戰,終於也不用在後方壓糧運草,作二路先鋒,敵寡則破,敵眾則退,一路來也小有戰果。

可越是接近這廣宗城,張方越發心神不寧,他前世的記憶在提醒他,這看似順利表象之下,一場全軍所有人噩夢即將來襲。

張方隻恨自己這混沌的十八年,竟把上輩子的事忘了個光。

可一切形勢大好,黃巾軍最後是被消滅了吧?

這點該不會錯呀,不記得漢軍遭受過什麽重大挫折呀?到底還有什麽能讓自己感到如此的壓力?

這團陰雲持續在張方心中發酵,終於在大軍圍困廣宗三個月後的一天迎來了爆發。

年中六月,正值夏初。

這天天色大好,樹林中百鳥齊鳴,田野間百草飄香,若此時不是處於這披堅執銳的軍隊中,一切還真讓人感到愜意。

張方正一邊擦拭鎧甲,一邊欣賞著初夏美景,卻忽聞將令,命其速至中軍大營。

張方頓覺心中一緊,想是那心中雲團今日便要電閃雷鳴。

急整理軍容,前往大帳報道。

入帳卻見,全軍將校,皆穿戴整齊,大帥盧植更是著官服掛綬一派莊嚴肅穆。

這軍帳中氣氛莫名緊張,哪怕開作戰會議時也未覺如此。

張方行禮已畢,便悄悄退於眾人身後,來至劉備身旁悄聲問。

“今日這是要來什麽大人物,北中郎將竟如此殷勤。”

劉備不答,隻搖頭歎息道,“來者不善……”

便不再說話。

這一帳軍官足足站了半個時辰,直叫人腰酸腿麻。

終有侍者報,“天使左豐,奉皇命前來勞軍。”

盧植作揖行禮,口道,“北中郎將盧植,攜各部將校恭迎天使。”

那張方抬眼偷瞧,隻見一肥胖臃腫之人,正被兩個隨從攙扶著,不緊不慢地挪進大帳。

細看之下,那人麵皮白淨細嫩,似帶了一張人皮鬼麵,隻有笑顏。又因天熱,汗水不住滑落他圓潤的下巴,看了讓人隻覺油膩。再看步態舉止,和那微微翹起的手指,一時竟不好分辨男女。

這哪是什麽天使,分明是個不男不女的閹人宦官。

自上次龍台宮被寺人譏笑,張方便對閹人格外厭棄。這種抵觸的情緒,可能從他前世便已經存在,一直蔓延至今。

可誰想,今日一代大儒名帥,竟對這閹人畢恭畢敬,真是心生厭惡。

“哎呦,哎呦,我的盧大人,北中郎將,快快免禮。眾軍校也快快直起腰來,免禮免禮。各位遠征冀州,勞苦功高,奴怎敢受此一拜,豈不折煞奴家。”

這左豐不說話還好,那粘稠的聲音順著空氣飄進張方的耳朵中,讓他倍感煎熬,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湧,連昨天的晚飯都想一並吐出。

盧植麵上冷峻,不卑不亢道,“左大人既為皇命所差,那我等拜的便是皇上,而非大人。大人不必恐慌。”

“哦?……”

左豐聞言,圓潤的臉上不悅之色一閃而過,發了聲意義不明的哦,便又換上了假笑的麵具,笑道,“既如此,眾將領坐下講話。”

眾將不動。

“坐呀,眾將不坐,奴豈敢坐?”

那左豐又說,眾將依舊不動。

“既已迎完天使,眾將歸位。”

直到盧植發話,眾人才各歸胡床。

左豐也扭著身子,直往帥位上拱。

這一舉動盧植並非沒看見,卻也不謙讓,正襟危坐帥位之上,直用眼瞪著左豐,伸手指向左手邊一胡床道。

“天使,坐下歇息。”

左豐嘴巴微張,瞧了眼那還沒他半個屁股寬的胡床,秀手一直張口要罵,卻見帳內眾將全都對他怒目而視,嘴巴張了張,便尖叫般地喊。

“把奴家那座榻搬上來!”

不多時,他帶來的兩個侍人從帳外不知何處搬來一把做工豪華,格外寬大得座榻,直接放在帥案對麵。

左豐的屁股陷入座榻中,與盧植對麵而坐。

可那盧植人高馬大,坐在他對麵的左豐看著就像被審訊的犯人,眾將竊笑。

盧植也笑道,“天使旅途勞頓,且歇息片刻,隨我等觀賊形勢,看一看我軍築圍鑿塹,造作雲梯……”

“唉……不忙,不忙。”

左豐聞言連連擺手道,“那舞刀弄槍的都是凶蠻之事,奴可見不得這些血腥……與其說這刀槍,不如說說錢糧……”

盧植聞言心中帶喜,沒想這閹黨還能有此心意,竟主動關心起前線軍需,便答道,“多謝天使關心,我軍中尚有糧草十萬石,還有夠溫飽,隻是連日爭鬥,矛鈍刀崩,若朝廷能……”

話音未落,那左豐連連搖頭,打斷道。

“北中郎將說笑了,奴自是知道軍中不缺錢糧,可聖上缺呀……聖上要造金台禦花園,奴我也得蓋個小宅子……”

他說著蠕動那肥胖的身子把臉湊到盧植麵前低聲道。

“盧大人也是名門望族出身,士之楷模,難道這裏麵的道道還不明白?還要奴一句一句嚼碎了喂給你嘴裏嗎?”

話音雖小,整個營帳內卻全聽得清,這醃臢之語一出,可氣壞了一旁坐著的張正恒。

他心道,漢家基業毀你手,祖宗氣運被你丟。

若不是大漢隻有四百零五載,華夏本可禦半球。

東跨大海征南洋,西發強兵戰北歐。

到那時,哪還有羅馬、貴霜、帕提亞,怎又會經亂華魏晉南北仇。

越想越氣,他紅了臉。

倉啷啷,寶劍出鞘,話不休。

“狗閹人!我等將士前線來奮戰,戰至刀斷甲爛血流幹,你來得前線不說看一眼,卻口口聲聲談要錢!朝堂上都是你這種人?怪不得黃巾亂民要翻天!今日我張方便要殺你清君側,各位弟兄莫要攔!”

話雖如此,怎能不攔,劉備離著張方近,伸手便把他的胳膊攙,言道,“賢弟息怒。”

小黃門左豐可是嚇壞了,見寶劍出鞘他便往盧植的**鑽,嚇得放聲直喊叫,“大人快救奴命!你軍中有人嘩變要造反!”

那盧植,一腳踢翻了桌案,拉出左豐把話言,“軍糧勉強是夠用,可安有餘錢給天使?來人啊!”

眾將道,“在!”

“把這不男不女,陰陽倒轉,肮髒之人轟出軍營以免禍亂軍心!”

轟走左豐不要緊,可這便讓剛正不阿的盧子幹埋下了大禍患。

到下回盧植被汙陷囹圄,囚車之內收張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