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重整旗鼓攏殘部 暗室秘談織密網

在周倉等人的護送下,張方返回壓糧的車隊。

滿眼淨是弟兄屍首,存者百無二三,傷者哀嚎悲鳴。

糧車已被劫走,隻留地上挑釁似的幾粒稻穀,和沒入林間消失不見的車轍。

赤色大旗被斬斷,落於地上任人踩馬踏。

此等景象好不淒涼,想這都是剛募的新兵,一仗未見,便已死傷半數,實則主帥無能。

張方不由悲從心頭起,跪在赤旗前陷入悲愴。

“恩公,這勝負乃兵家常事,不必過於自責。”

周倉半跪一旁,安慰道,“我部還有二百生力軍,殘兵七八百,尚有一戰之力,此時當聚攏殘部殺入鄴城,為戰死弟兄報仇雪恨。”

張方淚眼婆娑看向周倉,隻見那周倉身上滿是繃帶,因剛才的戰鬥傷口崩裂,已滲出殷殷鮮血。

心中歎,這周倉兩番重傷,命懸一線,今日臨戰依舊毫無懼色。

我怎可經此一敗便畏戰不前?罷了!

抹去腮邊淚,攙周倉起身,言道。

“元福,你重傷未愈,不在方圓城養傷,何故至此?”

周倉道,“前日我那二百弟兄來方圓城投我,言說漢庭大軍欲攻鄴城。我深知此地為黃巾巢穴,內有精兵,想恩公正在前線作戰,大恩未報我怎可安於臥榻之上,故而前來助陣。”

張方聞言頗為感動,“元福呀,你前次以命護軍,今番又救我一命,這恩義可算了卻啦…”

“恩公哪裏話?此等恩情,大丈夫當以命報之!”

張方心道,此人忠勇真不在關羽之下,得元福實乃大幸。

“恩公!”

隻見那周倉舉起被斬斷的赤旗,高舉半空。

張方明其意,亮鳳羽劍,高聲咆哮道。

“赤旗軍何在!重整隊形,兵發鄴城,殺黃巾,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滿腔怒火振奮眾軍士,讓這些兵卒的情緒再度起了變化。

起初是被殺戮時的恐懼,之後是戰友死亡的悲傷,而最終驚恐和悲痛最終都會轉變為複仇的怒火。

渴望複仇的眾軍士聞聲起身,拖著殘破之軀匯集在那麵重新飄揚的赤旗下。

“殺黃巾!報血仇!”

情緒最激動的是張莊的子弟兵,那死去的人中或有兒時玩伴,或是叔族表親,因此他們也是最先響應的人。

而他們帶起的這股情緒迅速感染了餘下的人。

“殺黃巾,報血仇!”

一時間這支剛吃了敗仗的隊伍群情激憤,殺聲震天。

若不是遍地死屍,誰都看不出他們這是剛吃了敗仗。

正當此時前往煙塵滾滾,原是潘鳳搬兵歸來,盧植率軍親至。

盧植馬至近前,見張方正舉劍高喊,微微點頭,似是讚許。

看到這遍地車轍,也不動怒,反而一絲淺淺的笑意浮上麵龐。

“護國校尉,可曾有傷?”

他問道。

見主帥到,張方跪倒在地,其部皆隨。

張方道,“卑職無能,此番糧草被劫十之七八,請大帥治罪。”

誰知那盧植卻說,“此番汝部死戰拒敵何罪之有?敵軍繞後劫糧,乃是前方斥候偵查不利,非汝之責。”

張方見盧植並無責怪之意,又見身後弟兄群情激憤,身為義首,自當請命。

“既如此,那卑職有一事請大帥恩準。”

“何事?”

“明日攻城,我願率赤旗軍以作先登死士,望大帥恩準!”

“嗬嗬……”

那盧植麵上笑意更濃,似是對眼前這個年輕人越發喜愛,便道一聲。

“準。”

張方與眾弟兄磨刀霍霍,準備報仇雪恨不表。

那得勝而歸的張梁,在鄴城之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大哥,有了這些糧食,再加上城內的存糧,我看咱在這守上半年毫無問題!”

張梁將一袋糧食擲於案上,用刀劃開麻包,捧了一把在手上,對張角言道。

“哎?這是何物……”

正在高興之際,手中穀粒從指縫中逐漸滑落,一片寬草葉折成四方形浮於掌中。

張角見狀,伸手探入稻穀之中,果又摸到數顆。

攤開來看,葉上寫著幾行小字。

黃巾教眾見字跪謝王恩。

近年來天地動**,獨我趙國境內,風調雨順,連年豐收。

今新糧入庫,陳糧出倉,以充軍資,然仍有富裕。故念爾等皆為漢室子民,隻因一時被妖言蒙蔽,誤入邪道,以至於饑寒交迫,食不果腹,每日搶劫度日,行如野人。

當今聖上,皇恩浩**,不忍其子民餓死,故賜陳糧,望汝等食皇恩,重歸正道,以贖罪孽。

另告知匪首張角,至於軍糧,不必惦念,軍中自有糧十萬石,足以圍城二年。如若無糧,盡可出城來取。

“啊!妖言惑眾!妖言惑眾!”

此信不知何人所書,這殺人誅心,可氣壞了張家兄弟。

張梁已暴跳如雷,張角的情況便更為糟糕。

他顫悠悠後退兩步,捂住嘴巴幹咳不止。

本想劫糧挫敵士氣,反倒是被暗算一波,雖說軍中之人多不識字,但此等言論一旦散開,定讓軍心不穩。

“咳……這些軍糧可還在?”

張梁聞言也反應過來,怒歎一聲,忙出門傳令,“把這些軍糧全收回來,不得分食,糧中有毒!”

見狀張角便知,此文已在軍中傳播,軍心動搖,這鄴城怕是守不住了,忙叫張梁。

“三弟……咳……回來,傳我法旨,棄城……回钜鹿……”

“大哥!這鄴城乃是冀州州治,豈可拱手讓人?!”

張角氣若遊絲搖搖頭,抓住張梁的手說道,“得地失人,人地皆失……”

說著他深陷的雙眼中閃過一抹寒冷的惡意,對張梁惡狠狠地說,“把那人叫來,也是他們該出力的時候了!”

張梁走後,全軍便開始收拾裝備,收集物資,準備退回廣宗。

張角的宅邸外亂糟糟一片,就趁著這片雜亂,一人身披黑色蓮蓬衣,半張臉藏在兜帽的陰影下,來到張角麵前。

那人行道家禮法,昏暗的光線下,漏出的半張臉和一雙細皮嫩肉的手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慘白色。

張角見此人,難掩厭惡的神情,卻還是拖著病體起身還禮道,“漢家兵鋒已至,黃天子民血染大地,每日死傷無數,還需諸位助力,方可成大事………咳……”

黑衣人如瓷片一樣的臉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張角看在眼裏心中厭惡,憎恨,恐懼的情緒來回翻湧,直讓他咳血不止,若不是他以重病在身,他便恨不得一劍殺了麵前這東西。

可那人卻不以為然,口吐寒氣,似毒蛇吐信道,“真人,奴婢沒那般本事能一呼百應,能為這黃天做的本就不多,既然真人開口求奴婢,那奴婢就送真人個小小的禮物,送什麽好呢……”

黑衣人裝作一副思考狀,片刻後翹起蘭花指,輕點張角鼻尖,一臉嬉笑道,“北中郎將盧植的人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