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馬蹄聲急軍令至 家有賢妻解君憂

當日張方便將周倉接進自家養傷,好在田才造城之時,順帶為張家建了新宅,畢竟田禾是自家小姐,老田賈怎會讓掌上明珠在茅屋陋居與張方受苦。

因此張方家中閑房居多,也容得下一個傷員。可家中除了老母、小妹以及田禾外,隻有兩個田家陪嫁過來的貼身丫環,皆為女眷。這照顧周倉的差事,自是張方親力親為,每日擦洗身子,喂湯灌藥,盼望著有朝一日,這周倉能轉危為安。

可身為義軍首領,又正值戰亂,怎容他時時守在病榻邊。

這日方圓城外馬踏鑾鈴聲響,一飛騎背插三杆杏黃旗,旗上均印一疾字。

馬闖城門,也不歇息,亦不慢行,大聲吆喝,驅趕路人,橫衝直撞,直奔張方家宅。

進院門亦不下馬,趾高氣揚厲聲喝道。

“張莊義軍首領何在?”

張方聞聲急匆匆來至院內,見這人身著墨綠窄袖短衣,外掛鱗甲,腰間配有短刀,頭戴武帽,上插兩根雉雞翎,便知此為傳令斥候,拱手施禮道,“不知尚軍來我張莊有何軍令。”

斥候道,“宣北中郎將盧植大人軍令,征趙國各地義軍,即日前往邯鄲城肅清黃巾叛賊。如有不至,視為叛賊,與黃巾賊同罪!”

張方恐率部出征無人守城,本不願去。可這後半句話厲害,軍令如山莫敢不從。為保全城百姓,也不得不答道。

“張方得令。還請上差在此歇馬。”

“要務在身,不便久留,告辭。”

斥候言罷,駕馬而去,卻難壞了張方。

雖說受老丈人田賈資助後,義軍隊伍也有百五,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可麵對幾十萬的黃巾大軍無疑不是蚍蜉撼樹。

這軍令說是給趙國境內所有義軍傳的,可自黃巾之亂起,十裏八村的青壯願意參軍的早已來投,附近並沒有其他義軍相幫,此一去稍有閃失便要葬送這還不容易攢下的這點部隊。

更何況,城既未建成,若有賊攻城,又無人能守。

而家中還有這麽個傷員要照看…

張方滿臉愁容來到客房,看向**昏迷不醒的周倉道。

“元福,元福若能醒該多好,哪怕能幫我看家守城,我也好放心去征戰。”

“夫君。”

田禾聽聞院中有人說話,便想問個清楚,正瞧見張方又進客房,尾隨而至,正見張方喃喃自語。

“何事愁苦?”

張方見田禾到來,略有驚訝。

自入新宅,這田禾每日居於內堂,侍奉老母,教導小妹,甚少外出,不問他事,一副大家閨秀賢妻良母的姿態。

今日竟來到客房,張方故問道。

“夫人怎來這裏?”

田禾笑答,“自家自宅,有何奇怪?倒是夫君你,自把這囚徒接到家中每日親自照看,連內宅都少去了,如今又一臉愁苦,又是為何?”

張方也不好解釋,總不能說自己慧眼識英雄,一眼便看上這黃巾賊,便隻言道。

“剛接到軍令,命我部義軍前去解邯鄲之圍,我部僅有兵五百,此去麵對黃巾匪眾,恐是凶多吉少。”

田禾聞言秀眉微蹙,似有不悅。

“夫君之前為保張莊,帶領一幹鄉親與賊徹夜苦戰,那時也未見你如此惶恐。怎今日高舉義旗,帳下義軍訓練有素,裝備齊整卻怕了那幫賊人?”

張方心中感歎,你哪知道當初有子龍在旁,自是不怕,可如今身單力孤,怎能不慌?卻也不敢明說,隻道是。

“我非懼怕賊軍,隻是敵眾我寡,軍力過於懸殊,此一去豈不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田禾問,“那下令的朝廷官軍將領為何人?”

張方答,“北中郎將盧植。”

田禾聞言微笑,“夫君隻管依令而行,無須憂慮。”

張方不解,天禾又言。

“家父自幼與我點評天下名士,我知那盧植為當世儒宗,士之楷模,曾上陳八事,又精通韜略,乃真君子人也。若是此人領軍,定不會無故下令,視義軍為棄子,料其早有謀劃。夫君隻管率軍前去,可伺機而動,襲擾賊軍背後,隻擾不攻,觀其形勢再作打算。”

盧植的大名張方必然知道,畢竟他那兩個學生在後世可謂家喻戶曉,一人乃是威震塞北的白馬公孫瓚,另一人則是季漢開國皇帝,昭烈帝劉玄德。

隻是他卻從沒想過,所謂大儒在當世真就如此得人信任?就連這與漢朝室有滅族之仇的田禾都如此敬重。

可無論如何,去是一定要去的,畢竟如若不至,視為反賊…

“聽妻一言,夫心甚安。家有如此賢妻,何愁男兒在外不做橫事。隻是…”

張方看向床榻之上的周倉。

田禾也是第一次仔細看這讓自家丈夫如此費心照顧的黃巾賊徒,上下觀看點了點頭道。

“此人麵相忠厚,不似歹人。定是誤入邪道的忠勇之士,難怪夫君對此人如此上心,原是也懂觀人相麵。”

張方苦笑,心說自己哪會相麵,實屬因這周倉日後與關羽父子共享香火,名望太大,倒是田禾隻一眼,便看出周倉忠勇,這倒真是有相麵之術。

“夫君是怕走後無人照看此人否?”

張方答,“軍中百姓皆對黃巾賊恨之入骨,招人照顧恐不會盡心,更有甚者會害他性命,家中又多是女眷,恐不方便。”

田禾看向周倉,越湊越近,臉上顏色更變道。

“夫君,此人並無大礙,精心照料數日外傷已消,隻是氣血相衝,在體內凝成血塊,何不釋以手術,當日便可活動。”

張方聞言直愣愣看著田禾,不敢相信眼前這富家女,不僅遍知天下名士,又精通相麵,難不成還懂醫術。

便問道,“賢妻莫要胡說,那軍中醫者早已看過,言他命懸一線,今生恐都將如此…”

田禾不聽張方說完,取頭上銀釵,笑道。

“那軍醫不過逃難來的遊方郎中,隻通黑紅二傷。我年少時隨父輾轉各地,十二歲時在南陽曾患時症,得虧家父重金聘請名醫張仲景才得痊愈,那張仲景見我聰慧好學便教我一些醫術……”

說著便伸手在周倉胸口摸索,張方卻還不放心,欲上前阻攔。

怎知那田禾瞪了張方一眼,言道,“夫君不信我,卻要信那庸醫,把這人當活死人養一輩子嗎?”

是呀,武將不能征戰,難道要在**躺一輩子嗎?

張方聞言便不再阻攔,他二人卻誰都未見,那周倉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可眼角處已流下兩行熱淚。

“來,將他扶起,以免嗆到。夫君且看為妻的手段…”

張方照做,田禾手掐銀釵,摸到周倉胸腹一腫塊處,猛刺皮肉,迅急拔出,不過帶出一滴血珠。

那周倉隨即身體一震,吐一口心頭血,排一團定魂氣,大口喘息許久,忽地翻身滾下床榻,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