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陝北高原

臨近去陝北的前幾天,胖子終於不一個人躲在屋裏生悶氣,而是開始跟著我出去了。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宋辭同誌已經脫離了革命戰線,但陳紅軍同誌應該繼續堅守在崗位上。”

我看著胖子恢複到了以前的樣子也是發自內心裏高興,便帶著胖子又去沈陽道上轉了兩圈,看看有沒有漏能撿。

雖然現在我和胖子手裏有本金了,但還是得帶回去給錢響堂。吃井不忘挖井人嘛,而且也要靠著他賣出去。

來了津門也一個月了,我發現這津門的古玩商們是真的跟別處不太一樣。

其他地方的恨不得一件普通的破碗給你賣出去個天價。但津門人做生意,從來都是要的本價。也會讓買的人小賺一些,而且有很多人都是“一槍打”,所以津門的古玩商們就養成了一副好性子。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當時的沈陽道是全國最大的古玩一條街,當時還沒啥潘家園古玩市場,那都是後兩年的事情了。要知道這時候就連沈陽道都才剛剛建好沒多長時間。

轉了兩圈,發現了串兒很少見的玩意兒,我瞅了半天才看出來是串嘎巴拉,這玩意兒放在當時可真是少見的很。估計當時也沒多少人認識,我也是偶然間在看一本關於唐卡的鑒賞書了知道的。

所謂“嘎巴拉”就是指在解放之前的藏區那一片,有些得道高僧在圓寂之後會讓人把自己的眉心骨給取出來,等到一定數量了就給串成串,就叫“嘎巴拉”。

有的也會用腸子做成珠子叫“腸珠”。甚至有的會用人的整個頭顱來製作這個東西。

通俗點來講,就是死人骨頭,而且要非常多的死人,因為眉心骨每個人隻有一塊兒。當時的藏傳佛教很信這些,但沒想到還真的見到一串。

這些東西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能算是文玩兒,而是藏傳佛教裏那些上師的法器。

當然了,這都是些封建迷信的東西,是以前舊時代的糟粕。

我拿了起來,很長一串,摸著有些發涼,估計看上去是有108顆了。

乖乖,足足108個高僧啊,我心裏暗想道。

隨即不敢再摸,連忙把它放了下去。

就當我準備走的時候卻沒想到攤子的老板突然開口了:“小夥子,你知道這是什麽?”

我回過頭去看著老板,是個老頭,帶著個黑色的遮陽帽,手裏拿著那串嘎巴拉。

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不像是藏民,但他臉上那兩片高原紅又讓我一時間摸不透這個人。

我輕輕點頭:“略有耳聞。”

那老頭聽完後笑道:“既然知道就應該明白這東西的珍貴吧。今天這東西就要這個數。”說完比了個手指頭。

我看著他手裏那串骨頭心裏直犯怵,因為我覺得這些玩意兒根本就不屬於文玩的範疇。

胖子卻好奇道:“這啥玩意,看著像骨頭做的。”

胖子拿過了那串嘎巴拉,仔細的在手裏把玩。

我趕緊低頭告訴他:“死人骨頭做的。”

嚇的胖子連忙把那串嘎巴拉扔了回去。

那老頭也不生氣,隻是開口道:“要不這個數?”

他有比了個小姆手指頭,大拇指頂著第一個關節。

就是800塊的意思。

我搖了搖頭開口道:“老先生,這不是錢的問題,

我是真的不太喜歡這些東西。”

那老頭歎息一聲,用手扶了扶帽子:“好不容易遇到過識貨的,結果又不買,這找誰說理去啊。”

我對著那老頭拱了拱手,隨即便帶著胖子離去了。

路上胖子一直在問我那串嘎巴拉的事情。

我被他煩的不行,隻能給他講了講。

卻沒想胖子一聽到佛門高僧的眉心骨後,直接愣在了原地片刻。我看他不說話,便以為他聽愣了。

走進了錢響堂的店,錢響堂正在堂屋悠閑的喝著茶,見我們倆回來了便開口問道:“又淘到啥好東西了?”

我便把剛才遇到的事情給他說了一遍。

錢響堂感歎道:“敢去藏區討活路的都是狠人啊,那是串好東西,但可惜內地裏估計沒幾個認識的,估計也賣不出去。”

錢響堂是個純粹的商人,在他眼裏,就算這個貨很珍貴但是有價無市也是不會去碰的。

我點了點頭同意道:“確實是,這些東西太邪門兒了,還是不要碰為好。”

當天中午,在錢響堂極力的要求下,我們仨人又在燕春樓喝的酩酊大醉,好在是中午,酒樓裏有人專門將我們送了回去。

後來錢響堂因為要去京城賣貨的原因,提前離開了津門,而我也做著走之前的最後準備。

三月初六,我到津門火車站買了一張去往陝北榆林的軟臥票。

那個年代的火車都是那種綠皮火車,一般走的很慢,為了確保我在路上不會坐的腰酸背痛隻能買軟臥。

那天晚上,我跟胖子在路邊一處小飯館裏喝了很多的酒,說了很多的心裏話。

到後來,我隻記得自己又喝暈了,迷迷糊糊是被胖子背回家的。

就連行李也是胖子幫我整理的。

第二天剛醒,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紙條,是胖子留給我的,上麵寫著“親愛的宋辭同誌,我要去為實現我們偉大的革命事業而奮鬥去了,請不要擔心我。”———革命同誌:陳紅軍

我看著紙條不由得笑出了聲,笑著笑著眼睛裏就彌漫了一圈水霧。

看著馬上就要空****的房子,我心裏不由得生出了一種憋得慌的感覺。仿佛不能呼吸。

過了好大一會兒才調整過來,便背著個大背包就踏上了前往津門站的路途。

過程很順利,我成功的坐上了前往榆林的火車。

躺在火車的軟臥上,我不由得開始有些擔心胖子,有些擔心錢響堂,有些擔心李文清,有些擔心爺爺………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中看著麵前出現了一張有些圓潤的臉。

奶奶的,老子睡迷糊了?怎麽夢裏還能遇見陳紅軍這個死胖子呢?

我緩緩的睜開了眼,看見陳紅軍正在離我臉上不到半米的距離看著我。

我嚇了一跳,猛的起身:“奶奶的!你誰啊?”

我此時還不敢相信麵前的人是胖子,隻見他穿著一身黑,背著兩個大包,鼓鼓囊囊的甚至上麵還插著兩把工兵鏟。

最引人注目的,無非他脖子上掛著的那條嘎巴拉了。

我陰著臉:“陳紅軍,你偷偷跑出來,錢叔知不知道?”

胖子撓撓頭:“知道知道,我們兩個早就商量好了。”

“奶奶的,感情到最後就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啊,陳紅軍你可真有臉的啊。”

說完我又指了指他脖子上的嘎巴拉說:“哪來的?”

胖子如實回答:“你說這東西是高僧的眉心骨做的,我想著不是要下墓嗎?萬一墓裏有個大粽子這玩意兒說不定能顯靈呢。對了,隻花了500塊。”

說完胖子還向我伸了五根手指頭,像是在炫耀一般。

我忍無可忍,一腳踢到了胖子的屁股上。

頓時,車廂裏回**著胖子的鬼叫。

三天後的三月十號,火車穩穩的停在了榆林站,外麵就是黃土高原,黃沙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