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鬥詩（三）
“妹妹以為蘇公子所作之詩固然當得起千古名篇，但是。”
她畫風一轉，幽幽說道：
“但這場比試，還有個前提，便是國公爺出的題目，在應景之上明顯是徐公子的更加貼合一些，姐姐以為然否。”
柳如是歎了口氣，終究是點了頭。
葛有道這才感覺自己回了魂，目光陰狠的看向趙澈。
“那妹妹的意見是？”
“小妹的意思是，蘇公子勝在才，而徐公子的詩在描述上更為應景，所以......愚意以為，這一場二人打平，姐姐覺得怎樣？”
好得她沒有說出徐公子更好的判詞，否則眾芳之中怕是再無她的立身之地了。
“這樣好嗎？”
柳如是很快就明白了顧橫波的意思。
雖然這對蘇白來說有點不公平，不過若是讓兩人最終打平，或許才是更好的結果。
就在她猶豫之時，另一個花魁蘇流雲也拍手道：
“顧姐姐這個評判很好，小妹我也是讚成的呢。”
二比一，這也沒什麽好說的。
柳如是暗歎一聲，隻好公布了結果。
三樓的一眾才子齊齊舒了一口氣。
倒是二樓有些寒門士子為趙澈鳴起了不平。
“憑什麽？明明是蘇公子的詩做的更勝一籌，為什麽判斷平手？”
三樓的一個才子當即回懟道：
“怎麽，剛才柳大家說的已經十分清楚了，你是在質疑柳大家的公正性嗎？”
“這......”
那名才子當即啞口無言。
葛有道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眼看必輸的一局成了平手，他下意識的想從趙澈臉上看出些失落或者惱怒的神情。
然而他卻失望了，趙澈麵上依舊古井無波。
“黑哨嗎？”
趙澈暗自苦笑，心道：
“說不得我要亮出我的身份來仗勢欺人一次了。”
朱武也擔心那姓蘇的故意挑刺，連忙催促陶希直開始下一場比試。
陶希直接著便宣布道：
“第一場比試，雙方打成平手。”
為了防止有人出言反對，他立刻接著宣布第二場比試開始。
“第二場比試是以上元節為主題，作一首詞。諸位才子，今日正值上元佳節，想必各位都有準備，這對雙方來說可謂十分公平，不知哪位才子先來啊。”
話音剛落，兩個樓層的才子們紛紛請纓出戰。
他們可不想像上一場比試一樣，萬一再被那徐大才子先開口了，自己的拙劣之作還怎麽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
而反觀趙澈這邊，他卻是不想再等了。
開玩笑，我這首詞拿出來，你們以後就不必作上元的詞了。
“希直先生，這一場我先來吧。”
“哦？”
陶希直濃重的眉毛微微一揚，就憑剛才那首天在水，他就已經不可能再小覷眼前這個年輕人了。
當即便答應道：
“好，那這一場就有蘇公子先來。”
葛有道沒投緊皺，上一場靠著主場優勢勉強打成平手。
此刻他不得不重視起來，雖然他們這群才子上元節的詞做了不少，其中也不乏佳作，隻是這個姓蘇的實在有些門道。
趙澈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我這首詞名字叫《青玉案－元夕》，等說吟誦完這首詞，你們以後就不要再做上元詞了。”
“為什麽？”
二樓的一個才子反應稍微慢一些，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但更多的人也反應過來，紛紛怒指著趙澈罵道：
“好狂妄的小子，就憑你還想一詞鎮文壇，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來來來，你且吟出來聽聽，若是做的不行，某非要給你一個大逼鬥。”
一眾花魁眼中也紛紛流露出期待的眼神，若真是一首絕妙好詞，那今番的花魁比試是不是可以著落在此人身上？
君不見那柳如是僅僅當過一年的花魁，但是出行結交結實王公貴族。
但凡是有她在的地方，人人皆奉為上賓。
那個坐在角落裏的中年文士此時也抬起了頭，眼中滿含不解的神色。
“青玉案元夕，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一眾等著挑刺的才子們登時啞口無語。
光開場的這份氣度，已經不知蓋過多少人的鋒芒了。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上闕吟罷，徐慕白額頭已經冷汗琳琳。
陶希直更是忘情讚道：
“好詞好詞，好一個一夜魚龍舞，當真是絕妙好詞。”
說完才醒起自己是裁判來著，臉色有些發紅。
趙澈將眾人的表情看在眼裏，心中冷笑，怕是不用全篇誦出，單憑這上闕詞就已經讓無數人望而生畏了。
“看不出來啊，你的文才水平這麽高，以往怎麽不見你作詞呢？”
完顏玉兒顧盼生輝，眸中神采奕奕。
趙澈扭頭對她耳語道：
“你主人我本事還多著呢，以後你就慢慢見到了。”
而那名中年文士此時已經緩緩起身，走到欄杆邊上望著不遠處的趙澈，眸中似有精光閃過。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靜，異常的安靜，所有人屏息凝神，似乎在等待煙花炸開的那一刻。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放佛一顆石頭丟進了平靜的湖麵。
那些寒門出身的才子登時率先高呼起來：
“好好好，真實當時名篇，蘇先生的這首《青玉案》一出，我等不必再作上元詞了。”
“好詞好詞，我看這第三場不用比了。”
也有那些真正的旁觀者，
“還是要聽聽徐大才子的詩作的，總不能不比比吧。”
“有什麽好比的，蘇公子的詞才是最好的，我以後就是他的擁簇了。”
柳如是剛才沒有當好評委，此時心念一轉，徐慕白的那首上元詞她是看過的，比趙澈這首可差遠了。
她不好直接表明態度，取過一旁的琵琶，輕輕撥弄幾下，張口唱了起來。
宛如天籟般的聲音一經傳出，一眾文人才子當即便閉了嘴。
“噤聲噤聲，柳大家要獻藝了。”
趙澈也是第一次聽這古代女子唱歌。
少了許多花俏嘈雜的伴奏，此時聽來倒是多了幾分真摯在其中。
從她的歌聲裏，趙澈似乎能夠看到上元節中，那燈火璀璨，百姓歡鬧慶賀的場景。
宛如一張盛世畫卷徐徐展開。
連心中的煙火氣都消散了許多。
趙澈感慨道：
“這是一個用生命在唱歌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