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陳光的擔心
竹田縣,縣衙庭院。
陳光躺在樹蔭下的竹**,閉著眼睛輕輕的晃動著腳丫。
床頭,小月一絲不苟的給他揉著眉心。
時不時的還要從旁邊的果盤裏拿一個水果,塞進陳光嘴裏。
“我說小月,你就不能稍微的用點力?這樣的扒拉,都快將老爺我扒拉睡著了。”
“我已經很用力了。”小月小聲說道。
昨晚提水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手腕,現在稍微一使勁,手腕就會鑽心的疼。
“你今個沒吃飯?”
“吃了。”
“吃了怎麽一點力氣都沒有?”陳光緩緩睜開了眼睛,“手伸過來老爺看看。”
“這手腕怎麽回事,怎麽有一點腫脹?”
“沒事沒事。”
“什麽叫沒事,敷藥了沒有?”
“嗯。”
“一定又偷偷的去打水了。給你說了多少次,那些重一點的體力活,讓其他人幹就行,女孩子家家的,別逞那個能。”
“昨天老爺出去巡查作坊,小月想著燒點水回來您能洗個澡,解解乏的。那會,水缸裏偏偏沒水了。所以,所以。。。”
“王虎不在,老爺我隻有親自去巡查。”
“好了,老爺沒有怪你的意思。去把老爺的煙盒子拿過來,陪老爺聊聊天。”
看著陳光點著紙卷,朝著天空吐出一股白霧之後,小月問道:“老爺,這紙卷真的能解除煩惱嗎?”
“當然能。要不老爺我閑著沒事了,吸煙玩?”
“可是,那些湯藥已經運往了甘肅,您還煩惱什麽?”
“煩惱事的多著呢。”
陳光翻了個身。
“甘肅距離咱竹田縣路途遙遠,雖然馬車上麵放滿了冰塊,屋麵還包裹著厚厚的被子,可現在是什麽天氣?是一年中最熱的七月啊。”
“老爺我擔心,那些冰塊早早的融化,湯藥變質,失去藥效。”
“老爺真是個大善人,時刻牽掛著甘肅災民。”
“什麽牽掛甘肅災民,老爺我是怕那些湯藥失效,老朱回頭不認賬。雖然他辦理了貸款業務,可湯藥若是失效,老爺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和他追款。”
“哼,小月不信。”小月笑了起來。
“老爺我真的不是牽掛甘肅災民。”陳光急忙分辨。
“小月不是那個意思,小月是說,天下哪有老爺您不好意思做的事情。”
似乎怕自己表達的不夠清楚,小月接著解釋:“即便是湯藥真的變質失效,您也肯定能找到追要貸款的理由。”
陳光老臉不由得變紅。
這丫頭,說話是越來越沒水平了。
看著陳光沉默不語,小月又開始沒話找話。
“老爺。”
“嗯。”
“您說,王大人和方道長他們,現在到災區了沒有。”
“若是沒有其他耽擱,因該是到了吧。”
“那他們現在應該已經開始救治災民了吧?”
“應該是吧。”
“人生地不熟的,他們不會遇到困難吧?”
“應該不會吧。”
見陳光說話越來越敷衍,小月也悄悄閉上了嘴巴。
靜靜地看著從陳光嘴裏吐出來的一團又一團的煙霧。
陳光的心裏有點後悔,不是後悔將湯藥便宜賣給了老朱,而是後悔自己沒有跟著王虎他們一起去。
後悔自己當時心中過於著急,而沒有考慮的那麽周全。
自己隻想著方道長有愛心又有醫術,可以可以負責災區的全麵救治。
想著王虎身手不凡,跟著隊伍可以保護車隊,防範賊人。
可他忘記了,最大的賊人,其實是官府。
前世的時候,他看了許多的曆史文獻,其中有不少對那些貪官汙吏的詳細記載。
這些人,仗著手中的權利,貪汙銀子,貪汙糧食。
他們盼望著天災人禍。
災年一到,庫裏的糧銀全部調撥出去當場發放,虧空的數目,便也無法查起。
更有甚者,往田裏灌水,製造水災。
破壞水利設施,製造旱災。
王虎和方道長這一去,不知道斷了多少人的財路。。。
隻希望老朱在京城的根子夠深,安排去的人可以替他們擋住這番災難。
翻過身,陳光拿起一根紙卷,再次點燃。
小月依舊沒有做聲。
靜靜地看著他取出紙卷,對火。
“小月,你說老爺這樣做,對嗎?”陳光輕聲問道。
“老爺菩薩心腸,此舉能夠救萬民於水火之中,乃是大善,大義之舉。”
“老爺當初要是將湯藥賣給老朱,讓他自己去救災就好了。”
“可是老爺,那朱先生隻是個商賈,他並不會治病救人。”
“京城那麽大,他還找不到郎中?”
“這治療瘧疾的湯藥,是您和方道長一起揣摩出來的。換個人去,隻怕不熟悉藥性,耽誤對災民的救治。若是因此而讓更多災民喪生,老爺您也一定會自責的。”
陳光點點頭:“也是。”
“老爺您是擔心王大人和方道長的安危?”
“那裏畢竟不是竹田縣,不單單有著三個縣令,往上還有著蘭州知府,甘肅巡撫。對了,還有朝廷前麵派過去的幾名太醫。”
“這些哪一個不是吃著朝廷俸祿的人?他們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常人難以探其究竟。”
“這些人正在主管著甘肅災區的賑災事務,我們橫插這一杠子,他們會同意麽?”
“更何況,我們隻是以民間的身份送湯藥過去。唉,這麽多事情,我提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陳光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老爺,那朱先生不是說,過去和當地衙門溝通的事情,都交給他麽。”
陳光苦笑一下:“現在,也隻有希望老朱的實力夠大了。”
小月將石桌上麵的茶碗端過來,輕輕的放在了陳光的手邊。
“老爺,那天聽您和朱先生說話,好像其他縣除了縣令,還有縣丞,主薄什麽的一些官,為什麽我們竹田縣沒有?”
陳光一愣,隨即回頭笑嗬嗬的看向小月:“今天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要是我們竹田縣也有這些官,老爺您就不用親自去跑各個作坊巡查了。現在除了您,隻有王虎王大人。王大人一走,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您一個人肩上。”
“就像昨天,巡查回來都已經是大半夜了。”
小月噘著嘴,看向自己那微微有些腫脹的手腕。
“好了,你的藥費老爺我出。”
“小月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麽意思?不是這個意思你看著手腕幹什麽?去外麵看看,有沒有王虎他們傳回來的消息。”
“老爺您沒交代王虎大人往回傳消息啊?”
“我沒交代,他就想不到嗎?”
小月搖搖頭:“您又不是不知道,王虎大人,有時候腦子不太好使。”
“這一點,我還真忘了。。。”
翌日,太陽剛剛照在窗戶上麵的水泥梁上,一股苞米糊糊的清香便傳進了陳光的鼻子。
自從王虎離開以後,竹田縣每日的巡查事務百年落到了陳光的肩膀上。
日上三竿不起床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
因為晚睡早起,脫衣穿衣太過於麻煩,陳光幾天來都是和衣而睡。
早飯也從飯廳裏麵搬到了臥房裏麵的桌子上。
“今年的苞米都已經熟了麽?”
陳光一骨碌爬了起來。
“去年的。”小月白了她一眼,“不過,今年春播的那些苞米,應該也快熟了。”
“一會我們去田裏看看。”
“哦,差點忘記,今天還有事情,明天去田裏看看。”
想起苞米,陳光不由得一陣歎息。
當初穿越過來的時候,居然什麽都沒有。
除了腦海裏麵的記憶,再就是口袋裏麵十幾粒苞米和一個土豆。
土豆還好一點,切塊之後種到土壤裏,便長出葉子,開花,然後結出許多新的土豆。
幾年的繁殖下來,現在也是有了不少。
雖然還不足以全縣推廣,可畢竟翻倍的速度越來越快。
苞米可就不同了。
這玩意種到地裏,個頭倒是一年比一年高,可苞米穗卻是一年比一年小。
甚至有的苞米穗裏,就那麽零三八四的十幾粒苞米。
以至於作為竹田縣令,陳光自己一個月也才能喝上一次苞米粥,還是那種泡在水裏會漂浮起來,根本不會發芽的苞米碾製而成。
“今年的苞米,若是還是不結顆粒的話,就得重新想辦法了。”
“老爺不是說,雜交可以改良麽?”
“雜交也得有個對象啊,總不能和土豆雜交去?”坐在床邊,陳光穿上了鞋子。
“穀子不行嗎?我們竹田縣的穀子可是不少。”
陳光真想罵一句你懂個毛線,可瞅了小月一眼,還是生生將這句話給咽了回去。
坐在桌子邊上,雙手就要對著飯碗抱去。
“老爺,您還沒洗臉呢。”
“洗了還要髒的,今個就算了吧?”
小月從身後拿出來一塊正麵鏡對著陳光的臉:“老爺您自己看,需要洗嗎?”
鏡子裏,陳光的雙眼有點腫脹,還帶著一點紅血絲。
臉上倒是幹幹淨淨,嘴巴邊哈喇子幹後留下的一道白印,很煞風景。
陳光也不說話,抓起小月另一隻手裏的濕毛巾,胡亂的在臉上抹了幾下。
抹到嘴角的時候,稍微加了一點力度。
早餐很簡單,一碗包穀粥。
外加一盤牛肉,一盤羊肉,一盤豬頭肉,還有一隻燒雞。
“天天吃這些,你就不會做點小菜啊?”
陳光抱起苞米粥一口幹了個幹淨,完了還對著碗邊舔了兩圈。
“除了肉菜,小月隻會做豆腐。”
“豆腐好啊,明天就讓老爺嚐嚐你的豆腐。”
似乎覺得不妥,趕忙補充了一句:“你做的豆腐。”
看著陳光絲毫沒有動那些肉菜的意思,小月隻好開始收拾。
一邊收拾一邊小聲問道:“老爺今天要去哪裏?要不要備上馬車?”
“要,一會去南山道觀。”
“南山道觀?方道長又不在,我們去南山道觀幹什麽?”
“南山道觀在元朝的時候被燒毀了,現在隻是兩間茅草屋。方道長替代我去救濟百姓,我就幫他修繕一下道觀。”
“今天就要修嗎?”
“先看看,或許不需要修。”
“您不是剛才還說現在隻有兩間茅草屋麽,為何又說不需要修?”小月有點不解。
“修了,怕用不上。”
小月搖搖頭,端著盤子走出了房門。
老爺說話,越來越深奧了。
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