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萬事開頭難
想要人工繁殖毛竹，從理論上來說很簡單，隻需要選用結實、節密、葉片墨綠、紙條少且沒有病蟲害的二到三年的母竹，然後將其放入種植穴中，邊填土邊澆水，直至土壤高出地麵。
所以整地選地就是重中之重，但這也恰恰是鷂子溝包括今後的李家村，這一大片飽受水土流失常年困擾的土地所要解決攻克的難題。
光是在清理林地、開墾和挖掘栽植穴這幾個整地的三大項目上，胡勇等人就已經花了快兩個月的時間，夜以繼日，熬紅了眼地幹。
不是沒有想過會有不足和失敗，隻是沒有想到他們的努力僅僅是麵對這樣一場暴雨就潰不成軍。
“對不起，對不起胡主任，都怪我學藝不精，是我能力不夠給大家拖後腿了。”
林雪雙眼硬著頭皮走上前道歉，眼睛哭得通紅，短短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她有些懼怕現在的胡主任，倒不是害怕對方發怒自己受到懲罰，而是從來都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人，此刻臉色慘白地傻在哪裏。
人們常說愁什麽，天塌下來都會有個高的頂著。對她來說，甚至對在場所有人來說，胡主任就是那個會頂在最前麵的高個，可是現在他好像也要頂不住了。
“不怪你，我們是一個團隊，不可能把責任歸結於某一個人。隻是，現在的情況說明我們之前輕敵了，當務之急是找一個懂植被的專家來給我們做一些指導工作。”
胡勇剛說完，小孫就忍不住搖頭，“可我們這片實驗林，本來就是市裏留待觀察的一個備用選址而已，不可能會有專家願意過來，或者被吊牌過來的。”
他們們現在是真正的孤立無援。
胡勇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竹子，默不作聲，其他人就屏住呼吸緊張萬分地等待著，終於，過了兩分鍾後，胡勇站起身看向小孫等人，“山不就我，我來就山。小孫，你們兩個人扛一根，我們把竹子扛下去，然後開車去市裏找園藝站的專家！”
小孫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猛地一擊掌，“對啊！林業局的專家請不動，園藝站的專家幫我們看看也是差不多的！胡主任您可真聰明！”
“行了，快點開始吧。”
眾人一聽，連忙行動起來，扛樹的挖土的，收整設備的，重新熱火朝天忙碌起來，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就絕對不能放棄。
回到紅苗村，小孫連忙跑去村長家想要讓村長幫忙借輛拖拉機來拉樹，結果眾人在村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拄著拐杖，站在沒有完全停下的蒙蒙細雨中，一直翹首望向下山的方向。
是李先林，上山的路實在泥濘糟糕，還隨時可能發生滑坡，胡勇沒有讓人通知李先林而是帶著大家偷偷上了山。
“胡主任，這……”看到一行人平安下來，李先林先是一喜，結果隨後眾人抬著的竹子映入眼簾，李先林瞬間呼吸困難說不出話來了。
這些竹子前兩天還長勢一片大好，李先林和胡勇以及村長幾人，坐在修建好的固土提上，看著周遭鬱鬱蔥蔥，短短時間個頭就竄了幾竄的毛竹們，滿懷希望地暢想著今後的鷂子溝會恢複成怎樣生機勃勃的樣子。
結果轉眼的功夫，那個場景就像是被擊碎的美夢，現在隻剩下了一些殘骸斷肢。
“固土提塌了，之前翻土整地好像也，沒什麽用。”
胡勇殘忍但直白現實地三兩句就將卡因後果說完了，接著講述自己下麵的計劃，“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掌控，我們需要相關的專家給一些指點意見，但是請不來，所以我們隻能自己去找，……欸？小平咋也來了？”
李平氣喘籲籲地在兩人身邊站定，一頭黑發因為一路的奔跑亂糟糟翹了起來。
“我們放學了，胡叔叔，這些竹子，種不了了嗎？”
胡勇點點頭，然後勸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要考高中了是吧，好好學，人次在哪裏都緊缺啊，但凡我們也有……”
說到一半胡勇猛地回醒過來自己不應該在一個孩子麵前說這些，連忙止住了話題，恰好此時車也遠遠開過來了，於是和父子倆告別，“快回去吧，等結果出來，第一時間跟你們說，別在這淋雨了。”
拖拉機的突突聲很快就消失不見，但是李先林和李平父子倆還站在原地目送著眾人離開的方向一動不動。
回去的路上，李先林在李平的追問下把實現林現在麵臨的險峻局麵簡單說了一遍，小李平聽了後眉頭緊鎖，隨後忽然道，“爸，我想去市裏讀高中。”
李先林驚訝，因為之前他就提過這個事情，李平的成績從小學就一直拔尖，考入市一中完全沒有問題，隻是去了市裏，生活費等花銷肯定是要比鎮上多得多，李平懂事，一直說不去。
李先林還沒有想明白李平到底是為了什麽改變了主意，但總歸是好的。
“去！早就跟你說不要擔心錢的事，隻要考上了，爸就算是砸鍋賣鐵都能供上你！”
“嗯。我知道爸，我會好好努力的。”
李平悄悄回頭，看了一眼胡勇等人離開的方向。
另一頭，繞過曲折蜿蜒的山路，胡勇等人在幾個小時後終於來到了市園藝站。
這個部門其實算半個養老機構了，尤其那些等著退休的老專家們每天侍花遛鳥，看著胡勇他們跟土匪搶劫一樣扛著一堆竹子氣勢洶洶地衝進來時嚇了一大跳。
聽了來意後，老專家人很好地認真檢查了鷂子溝的土質和這些被衝倒的毛竹。
“畢竟，我也不是專業負責這一塊的，如果想要一些更專業具體的指導，你們還是需要去請林業局的那些家夥，但是給些意見還是可以的。”
“那就夠了！萬分感謝，您說吧！”
老專家再次翻了翻那些竹子的根葉，“可能你們不愛聽，但是我的結論就是，你們那片地方不能再種竹子了。”
還林小組的所有人因為這一句定論，神色瞬間變灰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