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關東之鬼

顏箏拉住秦九的胳膊,小聲問道:"姐夫,你用啥劃的那老頭的喉嚨啊?"

秦九手一翻,一柄閃著寒光的柳葉刀出現在掌心,手指一彈,又消失不見了,這一手像變魔術一樣,顏箏興奮了,她使勁搖晃著秦九的胳膊:"姐夫,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顏老太沉聲說道:"不要鬧了,宮寶森出來了。"

舞台上有前台後台,上場門的挑簾上寫的是出將,下場門寫的是入相,老仆人將簾子高高挑起,宮寶森麵無表情地走了出來,後麵跟著同樣表情的宮若梅。

這宮寶森五十歲了,因為修的是內家拳,所以本人比歲數看上去年輕個五六歲,但是他總是板著臉,一副世人都欠他的死樣,又把歲數給勾回來了,今天他還是老打扮,黑色長衫,戴著瓜皮帽,宮若梅也是一身黑色的中式分身長裙,這宮家人都是刻板到了極致,老的小的都一樣。

陸爾暗暗撇了撇嘴,前世的宮若梅和今生沒啥區別,那張臉就像是萬載不化的堅冰,讓人看了就冷。

宮寶森緩緩地伸出手,拱手轉了半圈,台下大部分人都站了起來還禮,顏老太這一桌都是端然不動,引起眾人的目光關注。

宮寶森也不為意,伸出手示意大家坐下。

在北方武林裏,他的輩分最高了,也就是虎頭太保孫祿堂,天下第一保鏢杜心武,還有霍殿閣能和他稱兄道弟,其他的人都是小字輩,就像顏老太,快六十了,還得跟宮寶森叫聲師叔。

"各位老少爺們兒,這北平城現在是兵荒馬亂,這槍啊炮啊成天價響,讓人心裏頭七上八下的,本來我還想,不行就取消了這次大會,能來的朋友,大家聚聚,老哥們兒了,離的都不近,這個年頭,見一麵就少一麵,可我這搭眼一看,這該來的都來了,所以呀,這會該開還得開,這飯該吃還得吃…."

台下哄堂大笑,陸爾摸摸鼻子,寶寶湊到他的耳邊,吐氣如蘭,小聲說道:"小耳朵,這些人笑啥呢?我聽著也沒啥好笑的呀?"

陸爾覺得耳朵直癢癢,忍不住撓了撓,看看台上台下,似笑非笑地說道:"不過是一幫趨炎附勢之徒,捧臭腳罷了,怪不得南方武林瞧不上北方呢?就這麽一群玩意兒,能讓人瞧得起才怪!"

顏老太聽在耳裏,心裏也不舒服,畢竟自己也算是北方武林的一份子,看看周圍的這些人,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自從大刀王五和霍元甲被外國人害死以後,這些武人仿佛被打斷了脊梁,別說血性了,連腰板都直不起來了。

陸爾瞟了宮若梅一眼,不出所料,宮二小姐撇起了嘴,一臉的不屑一顧。

宮寶森伸手壓了壓:"今天跟我搭手的是我的徒弟馬三,這老人不下去,新人就出不了頭,南方武林送來了貼子,要和我們北方武林切磋一下,這貼子我宮寶森接了,我倒要見識一下,到底孰強孰弱。"

台下的人紛紛竊竊私語,但沒有一個人主動站出來,要和宮寶森一起赴約的。

這樣的反應早就在宮寶森的意料之中了,他苦笑一聲,盛名之累呀,這個魁首不過是個虛名而已,原來自己還在為這個虛名而沾沾自喜,現在報應來了,南方武林他不是沒了解過,據說僅僅隻是廣東,就出了個廣東十虎,有俠家拳王王隱林、九龍拳黃澄可、鐵砂掌蘇黑虎、無影腳黃麒英、綿掌周泰、鶴陽拳譚濟筠、七星拳黎仁超、鷹爪王陳鐵誌、醉拳蘇燦、鐵橋三梁坤。

雖說這些人大多退隱,可據說有兩個小輩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個是無影腳黃麒英的兒子黃飛鴻,還有一個是詠春葉問,一想到這兒,宮寶森就頭疼,看著台下眾人,沒有幾個是真材實料的,太極拳陳家,楊家,八極拳李家根本不屑於參加這種聚會,現在隻有自己八卦掌這一枝在苦苦支撐,人家南方,尤其是廣東佛山,幾乎人人尚武,再看看北方,師傅教徒弟,不是藏私,就是留幾手絕活,結果就是一代不如一代,可宮寶森卻沒有想一想,他們宮家不也是如此?宮家六十四手絕活,非宮姓不傳,否則也不會有李懷義遠走他鄉,去了南方,發誓終生不踏入長江以北半步,馬三也是個例子,學了一點宮家六十四手,可是隻得其形,不得其法。

宮寶森就不是話多的人,他一招手:"來吧,三,上來給各位叔伯弟兄們見個禮。"

馬三應了一聲,走到舞台邊,腳尖輕輕一點地,身子縱起,已經輕飄飄的站在了舞台中間,他拱著手,來了個羅圈揖,這一下台下的人轟的叫起好來。陸爾和顏老太互相看了一眼,眉頭都皺了起來,這個馬三太不講規矩了。

按照武林中的禮節,馬三應該先向師父行大禮,也就是一揖到地,代表著感謝師父授藝提拔之恩,然後再向眾位長輩行禮,可馬三此舉,分明是欺師滅祖的行為。

宮寶森依舊是麵無表情,但目光銳利了起來,馬三今年三十一歲,是個孤兒,他是在馬三六歲的時候,在奉天撿到了快要凍死了的馬三,救活以後,這個孩子隻知道自己姓馬,這個三還是他給起的,二十幾年的師徒,宮寶森以為自己很了解這個徒弟,聰明,孝順,乖巧,除了宮家家傳的絕活,其他的宮寶森可謂是傾囊相授,可是今天,他覺得其實自己並不了解這個得意弟子。

馬三微笑的轉過身,看著師父,師徒二人誰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地對峙著。

陸爾並不意外,他知道馬三一直愛著宮若梅,可宮若梅對他從來不假辭色,而宮寶森更是直接將宮若梅許配了人家,這也許就是前世馬三勾結扶桑人,害死宮寶森的最大原因。至於後來宮若梅在火車站打死馬三,也是因為馬三愛她,寧可自己死,也不願意傷害宮若梅。

宮寶森沒想到,馬三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直接撅了師父的老臉。

忽然,大門口傳來了拍手的聲音,一個沙啞低沉的嗓音傳了過來。

"我來晚了嗎?師弟!"

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了門口。

隻見一群人走了進來,走在前頭的是一個滿頭花白的老人,他的臉長得很有特點,細長的雙眼,濃濃的眉毛,一個下巴,像一把小鏟子一樣翹著,把一綹花白的胡子撅了起來,大夏天的,他卻穿著一件長袍馬褂。

陸爾見過他,前世,師父李懷義曾經帶自己拜見過他,大師伯關東之鬼丁連山。

但讓陸爾目不轉睛地盯著的不是丁連山,而是他身邊的那個人。

這個人大約一米六幾,留著月代頭,麵容削瘦,身穿和服素衣,腳上穿著木屐,腰上別著一把太刀,斜插著一把肋差,這是個扶桑武士,還是個貴族。

陸爾的手顫抖了起來,他的眼睛裏變得滿是血絲,這個扶桑人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叫寒羽結生,自己的大女兒陸清兒,二女兒陸芷兒,就是死在了他的刀下,陸爾的拳頭握了起來,青筋凸起,牙齒咬得咯吱直響。

炫炫和寶寶嚇了一跳,一左一右握住了陸爾的手,低聲叫道:"哥哥,你怎麽了?"

陸爾長出了一口氣,他不可能說未來會有四個寶貝女兒,而炫炫生的兩個女兒就是死在這個扶桑小鬼子的手下。

"沒事!我隻要看到小鬼子就生氣,在我看來,隻有死了的鬼子才是好鬼子!"陸爾勉強笑笑,摸了摸她們的頭發。

扶桑人現在在東北的很多,經常有浪人喝醉了酒當街調戲女人的事情發生,炫炫和寶寶也很討厭扶桑人,所以她們也沒有多想。

陸爾的眼睛一一掃過寒羽結生等人,來的人之中,一半是扶桑人,一半是漢人,他們不知道,自己已經上了閻羅王的生死簿,生命進入了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