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如刀的目光
韓佑盯著陸百川,很困惑,這家夥到底是怎麽用一種劃清界限的語氣說出讓自己請他去花船的呢?
沒機會問,老太監出來了,笑眯眯的。
“韓公子,陛下命你入殿。”
韓佑一巨靈:“現在啊?”
“不錯,入內後莫要失了朝儀。”
韓佑一點準備都沒有,死活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夠入殿。
“公公,我膽兒小,您別逗我,我真的能進入君臣處理國家大事的殿中?”
文武的表情就很古怪。
還膽小,膽小不敢光明正大的進來,然後敢在殿外鬼鬼祟祟的偷看?
“隨咱家進來。”
文武也懶得解釋那麽多,一抖拂塵轉身回到了殿中。
韓佑則是深吸了一口氣,不是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來到這決定國朝命運的大殿之中,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
老太監在前麵走,繞到了武將後側,貼著邊往前走,結果走了一半發現不對勁,聽不到腳步聲。
一回頭,果然,韓佑躲殿柱後麵去了。
老太監氣夠嗆,快步走了回去。
“韓公子,陛下讓您到大殿中央,說說賬目被燒一事。”
“啊?”韓佑再次緊張了起來:“我還能說話啊?”
“快去!”
韓佑著實被搞了個措手不及,隻能硬著頭皮往大殿中央走。
不少人見到了身穿儒袍的韓佑,很好奇,這是個什麽逼玩意,哪冒出來的?
見到韓佑走到大殿中央,老太監繞了過去,和公鴨子打鳴似的叫了一嗓子。
“韓佑帶到。”
眾人紛紛望了過去,思索著這是誰家小誰。
韓佑沒有官職,在士林中也沒有名望,唯一拿的出手的名頭也就是幽王府西席,還不算是官方認證的,所以老太監也隻能喊“韓佑帶到”了,總不能喊誰是他爸爸吧。
“學生韓佑。”
韓佑連忙動作浮誇的正了正衣衫施禮。
天子麵無表情:“韓佑,京兆府府尹韓百韌之子,因精通商稅之事,協京兆府督察京中稅銀。”
不少朝臣恍然大悟,原來這逼玩意就是韓佑啊。
這些朝臣在京中都有鋪子,哪能沒聽過韓佑的名字,隻是沒見過罷了。
“韓佑,朕問你,昨日稅銀賬目縱火一案,京兆府可有眉目。”
韓佑微微一笑,側目看了眼吳勇,一臉你死定了的表情,隨即轉頭望向陛下,聲音鏗鏘有力。
“沒有,啥也沒查著。”
周老板眉頭一挑:“那你入宮,可是要說明原委?”
“是。”韓佑中氣十足,不但不亢不卑,臉上還帶著幾分傲色:“學生是來請罪的。”
周老板差點罵娘,瞅瞅你那損色兒,你不說我還以為你是來邀功的。
韓佑繼續朗聲說道:“學生有罪,安排不夠周密才令賊人有了可乘之機。”
天子有些心煩意亂,無聲地歎了口氣:“沒了賬目,就不知商賈交了多少稅銀,可有補救之法。”
“沒有。”
韓佑低下頭,調整好了表情,嗓音,滿是沉痛。
“學生有罪,學生也認罪,可學生…學生辜負了朝堂諸位大人的苦心啊,哎。”
天子一臉懵逼:“苦心?”
“是啊。”
韓佑也不認識誰是誰,轉過身朝著文臣們拱了拱手。
“史官俞大人、太常寺寺丞王大人、軍器監李大人、監察使齊大人、戶部主事於大人、刑部長史衛大人…”
一連念了二十多個名字,其中十之八九都在朝堂之中,而且都有鋪子在京中,鋪子還不少,隻要是品級都挺高。
就這些名字,韓佑背了小半個時辰才背下來的。
被點到名字的大人麵麵相覷,天子也很是困惑。
韓佑無比沉痛的長歎了一聲:“陛下,這些大人,都是我輩凱魔、萬世濕婊、心胸禍大、又當又立的好大人呐,尤其是兵部右侍郎黃大人,可謂是人中龍…不是,人中黃之輩,哎,可惜,可惜啊。”
周老板已經有些了解韓佑是個什麽操蛋玩意了,皺著眉說道:“莫要賣關子,為何又提起諸臣。”
“事是醬嬸兒的。”
韓佑清了清嗓子:“當初您不是交代學生查稅嗎,就是在查稅的這個過程中,我們無意間搗毀了一處藏汙納垢之地,牙行與青樓,裏麵被關了好多孩子,原工部主事柳文冠讓人關的,準備將他們賣了,之後不是查稅嗎,和各個鋪子收稅,就無意中和不少東家聊起這個事,您猜怎麽著。”
“朕,不猜,朕,要你說,一口氣說完!”
“哦,好好,原本不是收當季的稅嗎,結果這些東家聽到這事就和諸位大人們說了,大人們一聽說這事,紛紛急了,尋思這哪行啊,再苦不能苦孩子,就想捐錢財,說是給這些孩子們找個住處,有飯吃,有衣穿,有書讀。”
天子很懵逼,朝臣也很懵逼,所有人都很懵逼。
周老板覺得朝臣們沒這麽善良,也沒這麽無聊。
韓佑繼續說道:“可這錢我也不能收啊,學生隻是查稅,結果您猜怎…哦,是這樣的,我說不能收,然後這些大人們就說了,那就交稅,按年交,按一年交,按兩年交,還有三年五年的,補前幾年的稅銀,就當是善款了,我的天啊,多出那麽那麽多的錢,我當時就不說不行了,可這些大人們說,百姓苦,他們見不得百姓苦,他們多交一些稅,用在百姓身上,用在孩子身上,百姓與孩子就可以少受一些苦,後來我就將他們多交的稅,用作百姓的稅,全記下來了,準備張貼在京兆府公堂外,讓百姓們好好知道知道諸位大人是多麽的善良多麽的愛民,誰知…誰知道這些稅銀賬目竟然被吳…被無名匪徒給燒了。”
朝堂上,沉默與不沉默的,都沉默了。
不少臣子張大了嘴巴,望向韓佑,麵色極為莫名。
天子也傻眼了,他是著實沒想到,韓佑竟然能有這麽騷的操作,要不是了解這些臣子,他差點就信了。
“韓佑!”
就在此時,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臣突然快步走出,一指韓佑,破口大罵。
“你這小兒莫要胡說八道!”
這老臣氣的胡子都無風自動了,大喊道:“當初本官讓鋪子中的掌櫃與你說的明明白白,這稅銀多交就多交了,本官隻是體恤百姓,不在乎什麽名聲,莫要張揚,你…你你你,氣煞老夫,你怎地就說出來了呢!”
韓佑歎了口氣:“說不說出來也沒意義了,賬目被燒了,我也忘了您多交了多少。”
一語落畢,許多臣子不再看向韓佑,而是看向了吳勇,目光,極冷!
吳勇,你敢阻本官揚名?!
韓佑又歎了口氣:“那麽多稅銀,半數都是各位大人的功勞,哎,糊塗賬了,都不知道是誰獻的愛心,要不然肯定天下讚揚,一百三十多萬貫,哎。”
“多少?!”
天子、尚書令、戶部尚書三人,異口同聲。
這一次,那些原本看向吳勇的目光不是極冷了,而是目光如刀了,恨不得將其生吞活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