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惡,止惡
一句激起千層浪,一百三十萬貫,這個數字太過駭人。
不是說大家沒見過這麽多錢,而是誰也沒想到商稅能收上來這麽多。
其實這個數字,之前韓佑與天子說過。
天子半信半疑,抱有期待,但也不是特別期待,一邊想著出現奇跡,一邊覺得韓佑在放屁。
如今君臣皆在,韓佑將這個數字說了出來,即便是天子也滿麵震驚。
戶部包括尚書在內的一眾官員,可謂變顏變色,尤其是戶部尚書孫守廷,心髒都漏跳了一拍,深怕韓佑嘿嘿一笑來一句老登逗你玩呢。
還有一部分官員根本不在乎稅銀收上來多少,他們隻在乎弄死吳勇這個狗日的!
官員,可以無錢,可以無權,但是必須有名,名聲。
自古以來多少官員為了這“名聲”二字,不惜身死。
多少官員想破了頭皮,就是想搞個揚名的噱頭。
原本朝堂上的這些官員,交稅不過是為了給幽王府一個麵子,加之天子親自交代的,隻能捏著鼻子忍了。
誰成想,韓佑居然給了大家一個“揚名”的機會,補稅,補成了善舉,還要在京兆府外貼告示的善舉。
誰知,善舉的“證據”被吳勇這狗日的給燒了!
這就是人心,如果隻是吃瓜群眾,大家不在乎凶手是誰,和自己毫無關係。
可一旦和自己利益相關,自己成了受害者,那就必須有一個“凶手”,大家需要一個發泄點,需要一個令自己憤怒的人,而這個人,必須是吳勇,也隻能是吳勇,除了他,還有誰。
韓佑曾經對關押到京兆府大牢生不如死的白刀說過,如果有一天他韓佑得了勢,必會將人販子掛在城門下以儆效尤。
這句話也可以這麽理解,如果有一天,韓佑走上朝堂,所有他看不順眼的人,所有看他不順眼的人,都會被他掛在城門下,他會往死裏整。
韓佑平靜的目光望向吳勇,眨了眨眼,有些俏皮。
吳勇如遭雷擊。
他終於想明白了,也確定了。
老管家,說的是真的,這一切,都是韓佑設的局!
一個誇口小兒,一個紈絝子弟,不可能站在朝堂上不亢不卑,不可能三言兩句就讓自己萬劫不複,更不可能見到自己,竟還滿眼笑意的眨了眨眼睛。
天子凝望著韓佑,終於吐出了一句話,兩個字:“銀票!”
不得不說,天子太了解韓佑了,知道這小子不會無緣無故入宮,入了宮還敢逼逼賴賴一大通,肯定是將銀票帶來了,要不然不會如此“囂張”。
韓佑微微一笑,伸手入懷,抓出了一摞子銀票。
都不用天子吭聲,老太監文武小跑了過去,不過有人比他還快,戶部尚書孫守廷,以完全不符合五十五歲高齡的速度直接竄了過去。
韓佑都沒反應過來,銀票已經被奪走了。
孫守廷是那種“老式”的文臣,消瘦,長須過胸,不怒自威。
就是數銀票的時候吞咽口水的形象太掉價了,和沒見過錢似的。
老太監很鬱悶,奪也不是,不奪也不是。
迅速數了一遍,孫守廷猛然轉頭看向天子,失色大叫道:“一百三十七萬貫,整整一百三十七萬貫,陛下,確是我戶部錢莊銀票,難怪這月餘來這麽多未曾聽聞的外地商賈入京多換了錢莊銀票,原來皆是稅銀,皆是稅銀啊。”
天子的心終於放在了肚子裏,再次看向韓佑,那叫一個滿意,連連點頭。
“陛下。”
韓佑再次施了一禮:“賬目雖然被燒了,可畢竟是學生親自抄錄的,多多少少還能記一些,尤其是官員品級比較高的,上繳稅額比較多的…”
話鋒一轉,韓佑聳了聳肩:“不過記的不太詳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全部記起來。”
一聽這話,不少官員反應過來了,雙眼在微笑著的韓佑與麵色煞白的吳勇二人身上不斷打轉。
他們有些聽明白韓佑的“言下之意”了。
天子按捺住狂喜的內心,淡淡的說道:“雖說賬目被燒,可稅銀收繳上來,你京兆府,功過相抵吧。”
韓佑愣住了,生生將罵人的話憋了回去。
“不過這京中竟然如此膽大包天之輩,膽敢當街燒毀稅銀賬目,既是京兆府的疏忽,那便由京兆府徹查吧,韓佑,回去告訴你爹,查,徹查,嚴查,無論這幕後之人是誰,莫說是番商番人,哪怕就是大周官員,是朝堂重臣,是鴻臚寺少…不管是誰,給朕查,狠狠地查,朕,許你特權,一旦有了罪證,無論他是誰,押入京兆府大牢,秉公處置!”
韓佑瞳孔猛地縮成針尖一般,二話不說,再次施了一個大禮:“學生定…學生的爹定當捉拿真凶,嚴懲真凶!”
吳勇麵無血色,搖搖欲墜,天子都特麽說漏嘴了,就差報自己身份證號了。
韓佑再次扭頭衝著吳勇展顏一笑,隨即朗聲道:“京兆府不但要追查到真凶,學生也定會仔細回憶出朝堂諸位哪個名為補稅實為善舉,定會仔細回憶出,這些大人又為善舉籌集了…不是,補了多少稅銀,回憶出來後,在京兆府外發布榜文,讓天下人知曉諸位大人的善舉。”
吳勇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自己完蛋了,沒有人會幫自己,沒有人會為自己求情了。
不少朝臣這個心啊,五味雜陳。
就好像突然有一天一個人找到自己,和搶錢似的,搶了四五十萬,自己這個心痛啊,不給還不行。
然後過了沒幾天,這家夥又出現,嘿嘿一笑,說哥們逗你呢,不是搶你錢,我這是給你投資呢,說完後,還拿出了三個房產證,寫的全是自己名。
結果呢,正當自己興奮的恨不得跪在地上感謝對方大恩大德的時候,打開房產證一看,全尼瑪是鶴崗的房子。
就別提這些臣子有多鬧心了,看吳勇都不是什麽好眼神。
天子卻不在乎這些,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些都是韓佑的小把戲,什麽善舉不善舉的,韓佑沒那麽好心,臣子也沒那麽善良。
懶得揭穿,天子剛要揮手說一聲散朝,突然神情微變,眉宇之中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
凝望著韓佑,天子微微眯起了眼睛。
賬目被燒,吳勇被懷疑,周正懷發難,黃有為下套,韓佑顛倒是非,又說可回憶起“善舉”之人,這一切,一切的一切,可謂一環套一環,一步一步將吳勇置於死地。
凝望著韓佑,天子麵色莫名。
韓佑平靜的望著周老板,隻是那麽笑著。
“散朝。”
天子微微頷首,文武叫嚷了一聲,百官齊齊施禮,這才井然有序的退出了大殿。
最後一個離開的是吳勇,孤零零的站在大殿中央,麵如死灰。
再看出了大殿的韓佑,明明連個官職都沒有,不少官員竟然親切的與他交談了一番,誇讚一聲好個俊俏少年郎。
直到一名禁衛走了進來,吳勇這才回過神,隨即猛然轉身跑了出去。
還沒有到死地,他還有一線生機!
剛跑出大殿,他看到這一線生機就在外麵,似乎是專程等著他。
“韓公子。”
吳勇強忍住滿心的怒火,想要笑,麵容卻扭曲了起來:“韓公子,之前多有得罪…”
“我說過,我會搞你。”
韓佑笑吟吟的,四下看了看後輕聲道:“沒錯,就是本少爺栽贓你的,誣陷你的,不但賬目之事誣陷你,之後徹查凶徒一事,還要栽贓你,誣陷你,有本事,你咬我啊。”
“你…”
吳勇何曾被如此羞辱過,一時失了理智,竟然高高揚起手臂。
韓佑又笑了,因為他看到了遠處走來一個老太監。
“砰”的一聲,韓大少爺的後腦勺重重磕在了柱子上,軟踏踏的倒在了地上。
吳勇徹底傻眼了,因為他根本沒碰到韓佑。
躺在地上的韓佑捂著後腦勺,大喊道:“姓吳的,你不但威脅我,還敢動手打我,這天子腳下,皇宮之中,到底有沒有王法了!”
“大膽!”
剛跑來叫韓佑的文武,正好看到了這一幕,還看到了吳勇揚著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