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良師益友
張卓與郭鵬兩位王府侍衛,今日出行隻是確保小王爺周衍安全罷了,再一個是怕韓佑別再給周衍帶“歪”了。
至於韓府與柳家的恩怨,與他二人毫無關係,無非就是看個熱鬧罷了。
雖是侍衛,卻是王府的侍衛,可以這麽說,騎著馬去京中各家府邸,不敢說主人殷切招待,至少是不敢得罪的,哪怕就是四五品的朝臣,也得是管家親自招待。
柳家不過是個從七品的主事,在兩個侍衛眼裏算不得大人物。
哪怕是韓佑的府尹老爹,他二人也不沒太當回事。
京中少個韓家父子,依舊是京中,少個柳家,也依舊是京中,和幽王府沒任何關係,和他們這兩個王府侍衛也沒任何關係。
直白點說,他倆今天就是來吃瓜的,運氣好了好能摸兩把姑娘。
起初,郭鵬沒怎麽當回事,拿了韓佑的銀票進了香來閣,不過是隨意打聽一些事罷了,還能摸兩把,何樂而不為。
崽兒賣爺田心不疼,這家夥進去之後直接去了二樓,開了個“單間”,銀票甩出來說要叫個最年輕的姑娘。
其實也沒別的意思,他尋思年輕姑娘好忽悠,不像其他那些胖老娘們全是老油條,不好套話。
結果這年輕姑娘一進來,郭鵬傻眼了。
姑娘姓齊,叫什麽郭鵬不知道,隻知道小名兒叫鐵妞,二八年華,臉上帶著淚痕,緊緊咬著嘴唇。
鐵妞不認識郭鵬,可郭鵬認識她,不但認識她,還認識她老爹齊老五。
齊老五曾是隴縣折衝府小旗,三年前隴縣一帶鬧了匪患,賊勢浩大,聚集於山林之中足有千人之眾,當地折衝府就派了齊老五前往平洲借兵。
那時平洲負責兵備的正是當今天子,郭鵬也在其麾下,還是將軍的天子就讓郭鵬跟著齊老五回隴縣了解情況,如果屬實的話就會帶兵過去剿匪。
也就是那時二人結識,回隴縣途中遇了山匪伏擊,人數不多,二十餘個。
郭鵬武藝高強,在馬上就射死了六人,又下馬步戰砍倒了四人,其中一人撒了石灰粉迷了郭鵬眼睛,要不是齊老五死戰,郭鵬已是命喪當場。
其實齊老五並不是什麽熊羆之士,這小旗都是使了錢財買的,即便郭鵬殺了大半山匪,齊老五也是嚇的瑟瑟發抖不敢動手,最後見到郭鵬險些被陰死,這才憑著血勇死戰一番。
可以說郭鵬的命都是齊老五救的,因為當時齊老五是可以跑的。
袍澤之情,並非說誰善戰英勇,而是說生死不離,這便是袍澤。
後來山匪也都被當今天子帶著人剿光了,郭鵬與齊老五卻有了袍澤之情,一年到頭也會相互看望那麽幾次。
最後一次二人見麵,正好是一年前,郭鵬休沐,便帶著好酒騎馬前往隴縣。
也就是那時他見到了鐵妞,隻不過鐵妞正在田間務農,而齊老五則是要馬上跟著上官督備輔兵運糧至邊關。
二人喝了酒,聊了幾個時辰,畢竟家中有女眷不便留宿,郭鵬最終騎著馬連夜回到了京中,鐵妞回到家中時人已經走了,因此不知道郭鵬長什麽鳥樣。
誰又能想到,今日來了香來閣,竟遇到了袍澤之女。
郭鵬拉上了屏風,連忙詢問鐵妞為何會淪落這種煙花柳巷之地。
鐵妞不知道郭鵬長什麽樣,卻聽齊老五多次提過這人,見了爹爹好友,眼淚順著下巴就開始流淌,哽咽著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原來就在月餘前,兵部派了文吏通知,因邊關又鬧了戰事,輔兵也上了城牆守城,齊老五帶著輔兵登上城牆後運氣不好,被射中了胸膛,軍中郎中無力回天,最終身死邊城。
本就是突逢噩耗,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又是一樁火上澆油的事情來臨。
裏長帶著縣府的文吏找到鐵妞,說是朝廷會發撫恤,要鐵妞摁個手印。
鐵妞涉世未深加上不識字,也就沒多想什麽,摁了手印。
結果過了沒兩日,來了一自稱京中牙行管事之人,說齊老五欠了十二貫大錢,並且還拿出了條子,上麵不但有齊老五的手印,還有鐵妞的手印。
鐵妞自是不認,可她就是一孤苦伶仃的女子,小胳膊小手的,哪裏拗得過大腿,鄉親們也不敢管這事,最終那牙行管事說她無依無靠也沒個活路,不如入京給哪家府邸當丫鬟,既能還債,又能得個活法。
誰知跟著這人入了京後,就直接被賣到了香來閣。
或許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了,雖說鐵妞挨了數日的打,遭受百般羞辱,可終究還是完璧之身,又碰到了郭鵬。
郭鵬本就是怒的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香來閣,可鐵妞又說,像她這般遭遇之人不在少數,多是軍伍妻女,或強或騙,被帶到了京中賣於各處,性子乖巧逆來順受的,被賣到各家府邸,咬牙忍著不從的,便賣到香來閣中,甚至還有一名女子寧死不從懸梁自盡。
郭鵬怒火中燒,強忍著沒有發作,之後尋了雨綺說要為鐵妞贖身,結果那雨綺獅子大開口,要整整三十貫大錢。
郭鵬哪裏有這麽多錢,說了幾句便吵上了,最終便被轟了出來。
“戰死軍伍妻女被當地縣府蒙騙,又賣到青樓之中…”
聽過郭鵬敘述,韓佑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這個姬霸國家,這個該死的大周朝,還有救嗎!”
張卓麵色劇變,想要嗬斥些什麽,最終隻化為了一聲歎息。
除了憤怒,韓佑眼中隻剩下了失望,絕望,深深的絕望。
“先生。”
周衍突然伸手抓住了韓佑寬厚的手掌,輕聲說道:“您忘了嗎,就是因此,您才要學生當個賢王,您還要和學生一起要讓百姓們自由呢,您忘了嗎?”
韓佑木然的低下頭,望著仰起頭的周衍,沉默許久。
最終,韓佑蹲了下來揉了揉周衍的腦袋,輕聲道:“是的,我要與殿下一同改變這個國家,讓百姓們自由,不敢忘,不會忘,至死。”
周衍重重的點了點頭:“學生也不敢忘,不會忘,至死不忘!”
“好。”
韓佑站起身,看向郭鵬,突然笑了:“為鐵妞贖身,要三十貫大錢,對吧。”
郭鵬雙目灼灼:“韓公子願借我?”
身懷千貫銀票的韓佑搖了搖頭:“我沒有。”
郭鵬垂下了目光,韓佑卻是微微挽起袖子,似笑非笑道:“京兆府尹家的大少爺,去青樓零元購,不過分吧。”
張卓與郭鵬麵麵相覷,不明白韓佑的意思。
韓佑捏了捏拳頭:“走,白嫖香來閣,我倒要看看,本少爺今日就要領鐵妞走,誰敢攔我。”
“韓公子莫要衝動。”
張卓連忙拉住了韓佑:“若是你在香來閣中表明了身份,就不怕打草驚蛇?”
韓佑沒搭理他,隻是看向周衍,正色道:“如果有一日我們遇到了不平事,我卻置之不理,以什麽做大事者不拘小節,或是說什麽一路哭不如一家哭之類的屁話當借口,你定就與我恩斷義絕。”
仰著腦袋的周衍不解其意:“這是為何?”
“因為我背叛了你我的誓言,因為那時我一定是餓極了,餓的也將自己的良心吃了,沒了良心,我一定是麻木了,殿下,我是小人物,不懂大義,小人物的良心,就是去他娘的以後,今天老子就要幹他!”
周衍一握小拳頭,激動的渾身顫抖:“去他娘的以後,今天老子就要幹他!”
張卓突然後退一步,衝著周衍行了一禮:“末將,賀殿下尋得良師益友。”
韓佑背著雙手,突然覺得自己的形象變的高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