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找茬

韓佑喜歡計劃,喜歡周全的計劃,喜歡有條不紊。

可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快,他知道人的心可以很黑,隻是沒想到,可以黑到如此程度。

走出巷子,韓佑左顧右盼,終於見到了一隊巡街武卒,跑過去就是一個大飛腳,將領頭的武卒踹了個大馬趴後就一句話,去韓府叫王海帶家將速來北市香來閣尋本少爺!

武卒回頭見到是韓佑,二話不說,撒丫子就跑。

京兆府的衙役以及武卒都認識韓佑,誰要說沒被韓佑坑過錢的話,出門都不好意思和同行打招呼。

韓佑罵道:“跑慢了打斷你們狗腿!”

張卓深深看了眼韓佑,他覺得這小子想幹柳家未必是為民除害,可能隻是同行競爭。

將兩個袖子全部卷了起來,韓佑對周衍說道:“留在這裏,我自己進去就好。”

郭鵬叫道:“我與先生同去!”

張卓抬起腿,本想踹向郭鵬,終究還是放下了。

周衍執拗的搖著頭:“學生與先生同去。”

“你不能去,他們兩個也不能去,去了,這事的性質就變了。”

周衍依舊搖著頭:“學生不去,如何親眼所見,不親眼所見,如何與父皇講述詳情。”

韓佑神情微動。

其實他去了香來閣,報了自己的名字,最多就是將鐵妞帶出來,僅僅如此罷了。

這也就是這個世道的無奈之處,黑白,早已模糊。

保家衛國的軍伍遺孀,被騙到青樓,這是何等的令人齒冷心寒。

按道理來說,就算他將香來閣砸了,旁人也會拍手稱快。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當然不是!

有賣身契,有保人,有手印,有掌印,該有的文書一樣不少。

所有人都知道這些所謂的“程序”根本不對勁,不說別的,光是戰死的齊老五是如何摁的手印這件事就一定有貓膩,可“程序”是對的,符合周律,符合律法,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錯的,但就是挑不出錯來。

這才是這個世道中最大的問題,最大的悲哀,黑的,被統治階級說是白的,那麽這就是白的,哪怕它明明是黑色的。

就如同那官袍一樣,防風、防雨,就是不防蝕,耐髒、耐磨,就是不耐查,透氣、透汗,就是不透明。

沒有身穿官袍之人撐腰,這所謂的牙行哪敢如此膽大妄為。

來到香來閣前,韓佑大步而入,龜公還未迎上來,一個滿麵塗粉的胖老娘們滿麵堆笑。

“誒呦,這不是昨日那位…”

“你瞅你長的和尼瑪個三級甲亢象牙蚌似的,給老子滾!”

韓佑一腳將大胖老娘們踹開,可謂是跋扈至極。

剛剛郭鵬說了,鐵妞身上不少淤青,都是被打的,倒不是被老鴇雨綺打的,而是被“前輩”們打的。

一腳將人踹了,龜公和兩側蹲牆根的閑漢們齊齊色變。

這些閑漢們其實就是護院,逢人便笑,可這畢竟是北市,魚龍混雜,碰見些沒根腳不開眼的,這些人就會上演全武行。

一個滿麵橫肉的護院走了過來,還赤著膀子,滿麵冷笑。

“你他娘的也不打聽打聽這是…”

“啪”的一聲,這一記耳光又狠又響,直接呼在了這漢子的右臉上。

韓佑抱著膀子:“我叫韓佑,有人管我叫少爺,韓府少爺,因為我是大戶之子,官員之子,也有人管我叫少尹,因為我爹是京兆府府尹。”

捂著臉的漢子愣住了,又羞又怒,韓佑勾了勾手指。

見到韓佑滿麵挑釁的勾著手指,要麽說是青樓護院呢,也是狠人,二話不說,連忙將左臉湊了過來。

“啪”,又是一個大嘴巴子。

“知道你們背後的東家是柳府,可我韓家與柳府掰腕子,誰死誰亡又與你何幹,你隻是個小人物罷了,沒人在乎的小人物,就算今日我用棍打斷你狗腿,柳府能馬上派人將我韓府點了不成,不,韓府與柳家的恩怨,不會因為你一個小人物挨揍與否而改變,明白了嗎?”

護院愣了一下,傻乎乎地搖了搖頭:“不明白。”

韓佑眉頭皺起,護院連忙道:“明白明白。”

然後,護院又將臉給湊上來了。

他沒聽明白,但是明白把臉湊上去就對了。

正反兩個大嘴巴子,韓佑甩了甩胳膊:“鐵妞,你們也打過,對吧。”

護院閉上了眼睛,再次將臉湊了過去。

劈裏啪啦又是六個大嘴巴子,護院吐了顆後槽牙,終於忍不住了,向後一推,滿麵狠色,低吼了一聲:“慢著!”

張卓摸向了後腰,那裏,別著一把短刀。

護院望著韓佑,開口了:“鐵妞是誰?”

“四日前來的姑娘,隴縣人士。”

“哦,她啊。”護院恍然大悟,然後又把臉伸了過來,這次心裏舒坦多了,至少知道為什麽挨揍。

韓佑剛揚起手,護院再叫了一聲:“慢著!”

“又他媽怎麽了。”

鼻青臉腫的護院回頭一指其他護院:“他們也打了,韓少爺您先打他們,小的緩緩成不成?”

韓佑沒搭理他,向著旁邊四個護院勾了勾手指。

四個護院心裏給他們的大哥全家女性問候了一遍後,聳拉著腦袋站成一排,齊齊伸著臉,和要顯形似的。

還真別說,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挨揍,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吃的就是這碗飯,北市百姓聚集,不代表沒有大人物過來,即便是小心再小心,也會無意間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挨打是常事。

韓佑手掌都紅了,衝著郭鵬努了努嘴:“你來。”

郭鵬獰笑一聲,一把抽出後腰短刀,韓佑破口大罵:“我讓你打,沒讓你攮。”

“哦。”郭鵬滿麵失望的哦了一聲,對著四人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旁邊的周衍叫喚道:“給本…給本少爺用力打,狠狠的打!”

聽到樓下吵鬧的雨綺匆匆跑了出來,一看是韓佑與周衍,又見打人,竟然沒發怒,而是滿麵堆笑。

“誒呦,還當是誰,原來是您二位俊俏公子,怎地了這是怎地了,哪個不開狗眼的招惹二位公子了。”

韓佑微微一笑,迎了上去:“沒事,就是來要錢的。”

“要錢?”

“昨日我弟弟給了你個玉扳指對吧。”

雨綺不明所以:“是有此事,怎地了。”

“作價幾何?”

“公子的意思是…”

“十貫?”韓佑似笑非笑:“二十貫,三十貫,還是上百貫,至少百貫吧?”

“誒呦,那玉扳指是價值連城。”

根本不明白韓佑意思的雨綺眉眼帶笑:“要麽說奴就沒瞧見過您二位這麽闊氣的…”

韓佑直接打斷道:“找錢。”

“找…找什麽錢?”

“你說呢。”韓佑瞬間翻臉:“你這哪個過娘值百貫,鑲鑽了不成,老子喝花酒一頓喝進去百貫,這不是被你坑了是什麽,還錢,現在,立刻,馬上,我沒找你七日無理由退款就不錯了。”

雨綺張大了嘴巴,驚呆了。

從業這麽多年,頭一次聽說玩了姑娘給了賞錢,第二天還往回要的,這他娘的比白嫖還可恨!

不得不說,雨綺還是消息閉塞,別說退款,沒花錢還能賺不少,韓佑也不是沒幹過。

望著韓佑,確定這家夥是認真的後,雨綺哼了一聲:“這位公子,怕不是才入京不久吧,京城不比其他州府…”

躺在地上被郭鵬一頓踹的護院好心提醒道:“這位公子是京兆府府尹家的少爺。”

“什麽?”雨綺神色大變:“你就是那韓佑!”

“知道我?”韓佑似笑非笑道:“柳家的狗交代過你?”

雨綺連忙說道:“不知你在說些什麽。”

“那就奇怪了,你一個賣笑賣良心的老鴇子,怎麽能聽過我呢,那麽也隻有一種可能了,讓我猜猜…”

韓佑打了個響指:“你接觸的都是三教九流,又與京中不少武卒相熟,是不是柳家讓你收集我的黑料,詢問我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

雨綺臉上閃過一絲異色。

“那咱們就好溝通了。”韓佑指了指旁邊的周衍:“隆重介紹一下,幽王殿下,昨日幽王殿下與我在北市體恤民情,被你門口的龜公與女校書強拉了進來,非但如此,你還強行灌殿下的酒,故意將殿下灌多了,拿了一支金步搖,一個玉扳指,反正林林總總七八樣吧,非但如此,你還老婦發狂撩少年,想要睡殿下,呸,你個臭不要臉的。”

“你放屁!”雨綺頓時花容失色,麵容都扭曲了:“老娘何時拿…”

韓佑聳了聳肩:“他是王爺,你是老鴇,你說,天下人是信你,還是信殿下?”

周衍突然躲到韓佑身後,露出了半個腦袋瑟瑟發抖:“先生,就是她,昨日就是她,垂涎學生身子,昨夜回到王府中,學生做了一夜的噩夢,這娘們…這老鴇子太過駭人,本王怕極啦。”

韓佑麵色古怪的回過頭,總覺得這小子快出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