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章 貴人有請
“白衣”看著那兩個一大一小的石頭砸出的坑,凝思片刻,對古壺一拱手說:“否,看來多數人讚同的,也並非一定是真理。”
“藍衣”撿起那兩個石頭,在手上掂了掂,真誠地對古壺說:“本來不相信,但現在親眼所見,不能不信,原來,我們一直以為正確的,並非一定正確,古先生贏了。”
“白衣”:“敢問古先生,那你認為憑什麽來判斷一個道理是否為真理呢?”
眾人均翹首以盼看著古壺,古壺清一清嗓子,環顧士子們一圈,看四位“記者”也握著笑靜靜地看著他,他才再次清清嗓子。
大聲說:“實踐!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誰說了都不算,隻能實踐說了才算,事實,勝於雄辯!”
“噢——實踐!事實勝於雄辯。”眾人有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地齊聲讚歎,紛紛向他豎起大拇指,不住地點頭。
古壺覺得火候已到,該激流勇退了,要是再在這裏糾纏下去,這幫士子又從古籍裏搬出一幾番玄理來與他辯論,他才樹立起來的光輝形像可能轟然倒塌,得知道自己的短處,人貴有自知之明。
撤!不過,撤之前得給這幫侃爺留道作業。
古壺轉著圈向士子們拱手行禮道:“諸位,古某本是一介江湖郎中,不善清談,今日被李晉兄強拉來,獻醜了。”
“醫者仁心,患者為上,我還要回去為患者診治疾病,先行告辭。走之前,還想向各位討教一個問題,願聽否?”
“請講,請講,我等洗耳恭聽。”“藍衣”“白衣”一眾人等恭敬地說。
這一百多個從各地精挑細選出來的士子,他們從未見過聽過有古壺這般清談的,這人不但口若懸河地動嘴“談”,而且實實在在地動手“幹”,早已對古壺佩服得五體投地,此時在他們心目中,古壺早已不是一介奴,而是一個奇才怪人。
古壺緩緩而清楚地說:“有這麽一個故事,在一個城裏,有一個醫術高明的姓張的大夫,張大夫不但醫術高,而且說話算話,從不食言。”
“張大夫在診所門口掛了一塊招牌,上麵寫著,‘我要為所有不給自己治病的人治病,我決不為自己給自己治病的人治病。’”
“有一天,張大夫自己病了,請諸位論一論,這張大夫該不該為他自己治病?好好論一論,古某先告辭了。”
古壺說罷,帶著侯戈和大個徑自離開了涼亭,他聽見背後那幫士子先愣了一會兒,繼而爆豆般爭論開來,臉上便掠過一抹開心的笑,舒坦!
古壺才走出寺門,就聽後麵有人在喊:“古先生,等等——”回頭一看,李晉氣喘籲籲地趕了來。
“李兄你怎麽也走了?為什麽不繼續談下去?”古壺問。
李晉笑變了腰:“我借故肚子痛,先溜了,讓他們爭。我知道是你使壞了,丟下那麽一個問題走了,他們爭得都快打起來了。”
“我不陪他們玩了,你是我帶去的,你今天把他們全震啞了,我臉上也流光溢彩,我今日確實還有其他事,三日後我再來找你,請你們吃飯,告辭。”
李晉拱手道別,匆匆而去,古壺和侯戈自回客棧。
“古——大夫。”侯戈說著拉拉古壺的胳膊,然後對著古壺豎起大拇指,用力擠出一個字——“好!”
“哈哈哈——”古壺大笑,“兄弟你都說好了,那一定是好!”
回到客棧,盧定問古壺:“今日去談得怎麽樣?”
“很好!一大群士子,全被我震倒了。”古壺得意地說,“定伯要不是身體不舒服,跟我們去了,那就能看到一場熱鬧了。”
“你呀,又出風頭去了。”盧定笑道。
古壺心機一動,看著盧定笑問:“定伯是希望我出風頭呢,還是不希望?”
盧定奇怪地看著他:“你為何有這一問,你去之前我不說了嗎,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拿主意,我一老奴,不能瞎摻和。”
“哈哈——瞎摻和?”古壺笑了,“定伯已經摻和了,又何必說出這種話呢。”
盧定大驚:“什麽?你說什麽?我摻和什麽了?”
“定伯,您老人家就別裝了,那日在青龍潭旁,你與那個所謂的張山的對話我都知道,‘遊先生你怎麽來了?’,‘王爺收到你的信,讓我來試試蘭亭奴。’”
“你們是這樣說的吧,定伯,原來你一直在秘密地把我的情況向王爺報告,我很想知道,我一個奴,有那麽重要嗎?王爺要你把我怎麽樣?”
“你——”盧定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你這人太可怕了,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不——”古壺搖搖頭,“我不是什麽都知道,但是,與我有關的事,我難道不該知道嗎?定伯,你說過,你我是有緣奴,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人,王爺要你把我怎麽樣?”
“唉——”盧定長歎一聲,“真是上天的安排,看在你我真有緣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實情。我確實是景王爺的奴,是景王爺派在盧家莊的高級監奴,任務是監督盧莊主,不讓他做有損王爺的事,同時關注山莊的一切異常之事。”
“你知道,你在山莊的所作所為,在所有人看來,都有些匪夷所思,當然也在我的關注之內,所以我要把你做的奇怪的東西和奇怪的事情向王爺密報,這是我作為王爺的奴的職責。”
“說實話,我本人對你並無惡意,甚至我還很喜歡你,我有時想,要是我有你這樣一個兒子,那該多好啊!”
盧定說著慈愛地看著古壺。
古壺從盧定的目光中看到了真誠和憐愛,他沉默了,這老頭看來說的是實話,我做的有些事情確實太與眾不同,作為一般奴仆也會向主人報告,何況他一個臨奴。
重要的是王爺是什麽態度。
“那——王爺要你如何處置我?”古壺故意用了“處置”一詞,來降低自己的地位。
盧定:“王爺的回複是這樣的。”盧定說著從貼身處掏出一封信遞給古壺。
古壺一怔,還是取出的信瓤,一看,隻有八個字——“任其所為,旁觀不涉。”
任其所為,旁觀不涉?古壺迷惑了,這王爺!這算什麽態度?
他埋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抬頭問:“定伯,拋開你是監奴這一身份不談,如果你就隻是盧家莊一個普通的老奴,你是如何看待我這小奴的。”
盧定露出了笑意:“我希望你不當奴。”
“那當什麽?”古壺也笑著問。
“當一個安邦定國的大人物!你有這個本領,如果你願意,你一定能做到。”盧定認真地說。
“謝定伯抬舉!”古壺朝盧定一拱手,“那我得先做到第一步——不當奴,定伯休息吧,按時把我給你開的藥喝了,明日保管無事。”
古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這老頭,有城府,還有些可愛。
果然在其後的三日裏,古壺從來就診的人口中聽到了坊間對那場清談的議論,這事已經在全城鬧得沸沸揚揚。
以致有好幾撥士子前來邀請古壺去參加他們的清談,古壺以醫者仁心患者為上為由一一謝絕。
見好就收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三日後,李晉果然再次前來,要請古壺一行四人一狗去一家高檔食店,盛情難卻,古壺隻好同意。
席間,李晉再次對盧定盧勤繪聲繪色地講了那天古壺是如何讓一亭士子啞口無言的事,講得盧定和盧勤也開懷大笑。
古壺突然注意到角落裏一桌旁有一個圓臉人不停地往他們這邊望,看那樣子,似乎也被李晉的講述吸引了。
果然沒多久,“圓臉”過來向古壺施禮並指著自己的桌子道:“這位仁兄,可移步否賞光一敘?”
古壺看出來這人一直在注意他,似乎並不是好奇那麽簡單,便對圓臉笑了笑,起身跟圓臉到他桌旁坐下。
圓臉讓小二又上了兩道葷食,舉杯說:“在下敬仁兄。”
古壺笑笑搖搖頭:“不敢,我們並不認識,何來敬一說?”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一付防備的模樣。
圓臉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麽,自己幹了杯中酒,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和另外一樣東西來,古壺一看圓臉手上這東西,不禁一愣,這是一條兩指長寬的墨。
圓臉在墨上哈了幾口氣,往紙上一摁,像摁印章似地摁出幾個字來,古壺現在認識了,這四個字像蚯蚓爬在一堆的篆書:“文經武緯”。
去年逃跑時,在王記文寶齋裏,田副將送了他同樣一條墨,說在全國的任何一家王記文寶齋裏任此墨得到幫助,這四個字他當時隻認得一“文”,後來他請教了曾大夫,才把四個字認全。
田副將送他的墨,他這次出來也帶上了,他想說不定用得上,不想到,他還沒去尋求幫助,這墨倒自己找上門來了,這人應該是田副將的人或者說是王將軍的人。
“你是什麽人?找我有何事?之前悄悄跟蹤我們的人是不是你?”古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