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瘋丫頭
第二天又有幾個知青走了，集體戶就剩下金旭張峰和李沐三個人。
金旭沒走是想多陪李沐兩天，而張峰是擔心李沐和金旭擦出火花，看著他們。
可就在臘月二十七，王建國忽然跑來找張峰，說他家把電話打到了村委會，讓他趕緊回家，說是張峰父親從五七幹校回來了。
張峰足足愣了好幾秒鍾，忽然捂著臉蹲在了地上。
張峰哭得一塌糊塗，金旭和李沐無聲地看著張峰宣泄委屈和鬱悶，誰都沒勸他。
這時候能哭出來是件令人羨慕的事，所有人都像個提線木偶，喜怒哀樂都有根線牽著，張峰能放肆地哭，說明他的春天來了。
金旭在李沐的勸說下，跟張峰一起坐上了馬車，這一路張峰頂著西北風又唱又喊，揮斥方遒，而金旭看向李沐的目光則多了一份擔憂。
張峰父親張立軍被打倒前可是當權派，能從五七幹校回來應該是平反了。
張立軍一平反張峰回城就指日可待，知青剩得越少就越不受人重視，如果沒了集體戶這個保護傘，紮根農村的李沐要如何生存？
將金旭和張峰送到公社，看著兩人上了客車，李沐這才趕著馬車往回走。
很難說李沐現在是啥心情。
羨慕、自憐、頹廢、破罐子破摔……
李沐已經預料到，自己將是這場上山下鄉運動的最終踐行者。
走半道兒又開始飄雪了，李沐望著白茫茫的原野，心裏就像揣著一塊冰，戰天鬥地的革命熱情，最終化成了顧影自憐。
把大車送回大車院兒，往回走的李沐感覺身子一陣陣發冷，他趕緊抄著手往回跑，集體戶現在就剩他自己，要是感冒了連個端碗水的人都沒有。
抱了幾捆苞米稈燒了炕，他又將屋裏的鐵爐子點上，空曠的屋子裏漸漸有了一絲熱乎氣兒。
感覺有點頭重腳輕，李沐煮上點兒柴胡幹薑喝下去，又用濕煤麵兒壓上火，他哆嗦著鑽進了被窩。
炕頭燒得熱乎乎的，喝下中藥後李沐很快就發汗了，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豔陽高照的繁榮胡同，懶洋洋的天滿地楊華柳絮，嚼著榆樹錢，沿著河溝挖柳蒿芽。
烤得金黃的二合麵餅子一分為二，抹上大醬再蘸點葷油就往外跑，身後還有老媽的叫罵聲……
頭依舊有點暈，還挺惡心，自己咋躺在鐵**？還打著點滴？
“李沐哥你可醒過來了，你都嚇死我了！”
映入眼簾的是孫慧慧的娃娃臉，兩眼紅得像個桃子。
“你小子命他媽真大，慧慧再晚去一會兒你就交代了，是這丫頭救了你一命！”
王建國湊到他眼前罵一句就去喊大夫了。
人清醒了就讓出院，慧慧和李沐裹著被子坐在車廂裏，王建國開著四輪子，有一句沒一句地逗著孫慧慧，弄得這丫頭小臉兒更紅了。
李沐已經知道自己為啥去醫院了。
許是爐子串煙，慧慧過去給他送吃的，一進門屋子裏都看不清人了，李沐躺在炕頭人事不省。
是孫慧慧連拖帶拽把他弄到門口，哭著去找王建國，倆人趕緊把他送去了公社衛生院。
煤煙中毒程度較輕，見了風打上點滴已經沒事了，跟孫慧慧耳鬢廝磨裹在一床大被裏，那股青春的氣息讓李沐心跳加速，都有了生理反應。
李沐算是看著孫慧慧長大的，看著她從黃毛丫頭成長為一個飽滿的女青年，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眼神中，漸漸有了熾熱和羞澀，他這才意識到孫慧慧長大了，到了該嫁人的年齡。
“李沐啊，你這條命可是俺農民的女兒救的，慧慧這麽個大姑娘又是背又是抱的，這要在早你都得對人家負責，我看慧慧這丫頭挺稀罕你，你就落戶咱們屯算了。
你小子雖然幹農活不行，可你有文化還懂點醫術，留下當個民辦教師應該夠格。”
孫慧慧小臉紅得像猴屁股：“建國叔你說啥呢？李沐哥可是城裏的高材生，我連字都不認識幾個，咋能配得上人家？”
王建國哈哈大笑：“農村丫頭咋了？咱成分好啊？他教你學文化，你幫他改造思想，這不就是現代版的劉巧兒嗎？回頭我找你爹媽說說去。”
聽著王建國的調侃，李沐心裏七上八下的，蜜桃一樣成熟的孫慧慧近在咫尺，而且近乎坦白了心跡，自己又該如何抉擇？
“你這丫頭瘋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跟個二流子裹一床被子？趕緊跟我回家去。看你爹不揍你？”
一聲怒喝直接將李沐的愛情夢潑醒了。
慧慧媽叉著腰攔在了四輪子前麵，嘴都氣歪了。
孫慧慧就像老鼠見了貓，低著頭溜下車，跟著她媽往家走，走出挺遠李沐還能聽見慧慧媽的罵聲。
“建國叔這玩笑可開不得，讓人誤會就不好了，你沒看孫嬸都罵上了嗎？”
王建國歎了口氣不再說話，燒了炕將李沐安頓好，這才離開了集體戶。
李沐還有點暈，硬撐著煮上點兒苞米麵糊糊，稀裏呼嚕喝了一小盆，趁著熱乎勁兒鑽進了被窩。
看著外麵白花花的大砬子山，他心裏一陣發酸，眼看就要過年了，自己卻貓在冰冷的集體戶喝著玉米糊，他想著多年未見的父母，心裏那份不甘越來越濃鬱。
自己絕不能一輩子窩在這山溝子裏。
孫慧慧過來的時候天都黑了，這丫頭偷著給李沐下了掛麵，還臥了兩個荷包蛋，看著狼吞虎咽的李沐孫慧慧一臉滿足。
李沐邊吃邊看著慧慧：“你媽回家沒打你吧？你別老來集體戶了，對你影響不好。”
孫慧慧一撇嘴：“我都不怕你怕啥？我給你送飯是建國叔安排的，他從你這走上我家了，還把我媽說了一通。”
李沐直咧嘴，心說這王建國安的什麽心？集體戶就剩他自己，安排孫慧慧一個姑娘家天天送飯，一旦自己把持不住弄出點兒啥事兒，慧慧媽不得把自己皮扒下來？
怕歸怕，嗅著慧慧身上幹淨的香皂味兒，看著大棉襖都遮掩不住的飽滿身體，李沐的心裏又是一陣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