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跑肚的藥茶

不用回頭李沐都知道,過來的是王建國。

腿都坐麻了,李沐站起來蹦了幾下,蹦得滿身雪沫子亂飛。

“瞅你身上的雪,在這兒坐了有一會吧?大冷天在外麵坐著幹啥?有啥想不開的?”

李沐連忙賠著笑:“看你說的建國叔,我能有啥想不開的?我就是喜歡養的牲口,興許過了今年我就要離開奮鬥村了,再回來都不知道啥時候,圈裏的牲口或許就看不見了。”

王建國一臉詫異:“你咋還這麽傷感?受刺激了?上建國叔家喝兩盅?跟叔嘮嘮?”

李沐搖搖頭:“沒啥傷感的,就是隨便說說,大冷天您來這兒幹啥?”

王建國四下看看:“這不過節了嗎?我尋思去公社轉轉,有些關係不得維護麽?這麽多年沒少麻煩人家。”

李沐笑著點頭拔腿就走,這種事他可不想聽,聽多了都是事兒。

王建國所謂的轉轉其實沒啥大問題,就是過節了給農技站財政所啥的送點雞蛋大米,哪個村都這樣,談不上賄賂,溝通感情而已。

回到集體戶一看灶坑都是涼的,李沐抱進來幾捆苞米稈點上火,這時候他才感受到啥叫冷鍋冷灶,在農村家裏沒個女人,日子難過啊!

點上火燒了一陣屋裏才有點兒暖和氣,李沐吃了點東西,躺在炕上胡思亂想,手抄本就在褥子底下,可他不想看了。

他現在盼著快點過完年,徐馨她們回來起碼集體戶能有點人氣。

整整一天孫慧慧都沒出現,李沐百無聊賴,除了喂牲口就是看脈經,他第一次感覺到了孤獨。

晚飯後躺在炕上看醫書,迷迷糊糊睡著了,夢裏再沒有金旭和孫慧慧,而是夢見了繁榮胡同,夢見了父母和弟弟妹妹。

半夜驚醒,滿臉是淚,枕巾都濕了,迷迷糊糊又睡下一大早卻被王建國吵醒了,說是村西頭的老王頭病了。

李沐給人下藥是二把刀,可這麽多年看脈經,號脈也八九不離十,他一聽有人病了,趕緊背上書包跟著王建國就往村西跑。

老王頭是個五保戶,要不是一大早王建國給送慰問品,誰都發現不了生病的事。

李沐跑過去時屋子裏已經站了不少人,王玉霞正在給老頭量體溫和血壓。

“王書記,孫大爺高壓到了180,說話也說不清,我看得趕緊往衛生院送。”

老頭衣裳都有人給穿好了,就等著王建國拿主意呢。

王建國把李沐往前一推:“快給看看咋回事兒,不行就得叫救護車,用馬車送別給耽誤了。”

李沐伸手摸在老頭的脈門上,又找根筷子撬開老孫頭的牙關看看舌頭,抬起頭看向了王建國。

“建國叔,孫大爺脈象沉細,目赤失律,舌根僵硬,我看是肝陽上亢造成的腦梗,這病不能亂動,得立刻送醫院,最好還是叫救護車。”

王建國立刻讓王玉霞去村部打電話要車。

屋內的人都看向了李沐。

大夥頭一次看見李沐給人看病,而且說得頭頭是道,全都半信半疑的,他這個奮鬥村二流子可沒少坑人。

“你們看我幹啥?孫大爺是急性腦梗,又不是啥疑難雜症,我就是手頭藥不全,又不會針灸,要不然給他煎幾副鎮肝熄風湯,用針灸疏通經絡,當天他就能動彈。”

孫壯就在屋子裏,一聽見李沐要給老孫頭吃藥趕緊擺手。

“我說兄弟打住,哥哥我體格好,拉一天還能活著,你要是把老孫頭弄得上吐下瀉,還不直接給送走了?”

李沐打開書包翻找半天,隻找到了白芍、甘草和夏枯草,他的包並不是中藥鋪子,湊不齊藥方。

李沐看了一眼周圍的老鄉:“誰家有幹婆婆丁給我找點來。”

孫壯離著老孫頭家比較近,看著李沐問道:“你真要給老頭喝藥?他都這樣了,吃壞了可要人命,你別惹事兒。”

李沐一瞪眼:“孫哥我不是給他吃藥,是用夏枯草和蒲公英給他煮點水,去去肝火,你們沒看他兩眼通紅嗎?那是肝火上行的症狀。”

孫壯推門就跑了出去,李沐連忙找來個茶缸子,倒上熱水放了點夏枯草。

不一會兒孫壯拿回來一大把幹蒲公英,李沐抓一把也放進了茶缸子裏。

一碗藥茶喂進去,明顯看著老孫頭額頭見汗了,王建國把暖瓶的水倒掉,把一茶缸子藥茶都裝進了暖瓶裏。

足足等了十幾分鍾救護車都沒動靜,可炕上的老孫頭一個勁動,嘟囔著說啥也聽不清,李沐湊近前聞到了一股臭味。

“孫大爺要解大手,家裏有尿盆子沒?”

王建國趕緊把尿盆子端進來,回頭看了看李沐:“這活兒你能幹啊?幹不了趕緊出去吧,你要是把老孫頭弄拉了看我咋收拾你。”

李沐一咧嘴:“孫大爺就得拉才邪火呢,不拉那藥茶不是白喝了?”

屋裏隻剩下孫壯和王建國,其他人都跑到了屋外,不一會兒孫壯捂著鼻子跑出來,滿滿半尿盆稀屎,味兒都打鼻子。

“李沐你小子太損了,又給弄得這麽惡心,要是老孫頭出事兒看我不踹死你。”

這功夫王玉霞從外麵跑了進來,遠處已經能聽見救護車的叫聲了。

老孫頭讓救護車拉走了,王建國跟赤腳醫生陪著,滿院子老鄉看救護車走遠了,全都看向了李沐。

李沐這個膩味,哼了一聲進屋拿上書包就走,難怪他爹不讓他學中醫,這就是費力不討好的活兒。

回到集體戶李沐還一肚子氣呢,他已經下定決心,再也不給老鄉看病了,忽然院門一響,他透過玻璃窗看見一個紅彤彤的身影。

玻璃上凝著冰花看不太真切,可整個奮鬥二隊,貌似就孫慧慧一個人穿紅棉襖。

李沐起身就跑到了門口,屋門一開,一個紮著紅頭巾的大姑娘滿頭掛著白霜,不是孫慧慧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