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苗頭
即使隔著棉襖棉褲，慧慧身上的香味也讓李沐浮想聯翩，思鄉的傷感很快就化作了一腔欲望。
臉死死貼在慧慧的大腿上，貪婪地享受著撫慰和溫柔，李沐根本不敢抬頭，因為他的臉紅得像猴屁股。
人性的放縱和道德的譴責，正在李沐心中做鬥爭，但此時明顯人性占了上風，孫慧慧摟著他的頭，溫柔地揉搓著他的亂發，把母性發揮得淋漓盡致。
“李沐！你小子不知道今天殺豬麽？咋還在家待著！”
院子裏一聲吆喝，把李沐和慧慧嚇得瞬間分開了，這時李沐才看見，孫慧慧的小臉兒也罩著一層紅暈，兩眼泛著桃花，嚇得他趕緊應了一聲，披上軍大衣就跑了出去。
跟著王建國往牲口棚走，李沐心裏還在感激書記及時出現，拯救了他這個差點犯錯誤的革命青年。
還沒進院兒就能聽見院裏的吵鬧聲和豬叫，今年的豬不賣了，殺完了按戶分豬肉，滿屯子的鄉親早早就端著盆兒等在了豬圈邊上。
雖然到了80年代初，可大農村比不得城裏，吃不著供應量，豬肉一般都是年節才能吃到，看著孩子們眼中的渴望，李沐更加堅定了回城的信念，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過這種的日子。
集體戶分了十斤肉，李沐抱著盆回去一看，孫慧慧已經走了，他洗完的褲衩又被洗了一次，炕頭上還給他發了一盆二合麵。
跟家一樣的感覺，李沐心裏已經開始盤算，假如自己回城了，娶孫慧慧的話女方能不能變城市戶口。
當然前提是自己得有能力養家糊口，要是隻賺三十多塊錢，估計他也就隻能想想了。
李沐家條件一般，隻有兩間平房還是公產，三個孩子都沒供出來，爹媽現在又進了牛棚。
他爹今年都五十多了，即使平反也到了退休年齡，母親是個大集體，幫他貼補家根本不現實。
這時候李沐充分意識到了錢的重要性，假如自己有錢，完全可以有底氣選擇自己喜歡的女人，可現在……
把肉卸開，李沐剁了點兒餡兒，剩下的分成了四大塊，分的肉是大夥的，李沐還沒饞到一個人都吃了。
翻翻垮兜還有十幾塊錢，李沐去牲口棚套上車，又把藥材全拿上，趕車去了公社。
幾大包藥材賣了幾十塊錢，李沐把錢匯給了老叔，弟弟妹妹都在老叔家，雖然自己現在沒工作，可父母不在，當大哥的多少也得貼補點。
剩下的錢買了一條迎春煙，又給孫慧慧買了萬紫千紅的胭脂和香脂，兜裏的錢就花差不多了。
大街上有不少賣東西的，尤其供銷社門口更多，賣瓜子花生的，賣年畫掛簽的，還有賣灶糖蓋簾的，不過攤兒都不大，而且還老有帶著紅袖標的民兵來攆，買賣也做不消停。
但這樣李沐已經覺得很不錯了，比起前幾年連人帶貨扣下批鬥，現在已經有了放開的苗頭。
站在供銷社門口剛要走，供銷社馬主任打樓上下來，一眼就看見了李沐。
“你來了咋不上樓？這是買點年貨回家？”
李沐趕緊跟主任握手：“我今年在集體戶過，爹媽還沒回來，您這是要出去？”
馬主任擺擺手：“我在等縣裏送貨的車，今年會給一些高檔家電配額，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得仔細盯著裝卸，你這也沒買啥東西啊？我去給你弄點醬油醋啥的。”
馬主任轉身進去，不一會兒抱著個紙殼箱子出來，直接塞到了李沐手裏。
“大哥也沒啥好東西，這算是給老弟拜個早年。”
李沐弄得不好意思了，趕緊遞上煙點著了，看著大街上的小攤問道。
“馬哥，現在市場放開了嗎？咋有人擺小攤了？”
馬主任一搖頭。
“可沒放開，現在倒騰東西一樣犯法，隻不過年前農民進城買點小玩意，有關部門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
李沐本來活泛的心又沉了下去，跟馬主任客氣幾句，抱著紙箱子上了馬車，趕車往回走。
這年頭在國營副食和供銷社上班的都是俏活，能偷著弄點兒醬油醋，給人留點板油白糖啥的，那都是人情。
馬主任給的就是些散裝的醬油醋，白糖青紅方啥的，這東西都是大件來的，多點少點賬上看不出來。
回到屯子都中午了，離老遠就看見集體戶的煙囪冒著煙，李沐心裏一暖，知道是慧慧來給他蒸饅頭。
趕著車進了院子，李沐抱著東西已進屋，果然孫慧慧正在廚房蒸饅頭，見李沐進來，隨手拿起雞毛撣子，撣李沐身上的雪，一切都極其自然，就像對待回家的老爺們一樣。
李沐趕緊把給慧慧買的東西放到炕上，又把醬油醋啥的分成兩份，讓慧慧帶一份回家，吃了人家老孫家這麽久的飯，李沐也算是出了回血。
“你花這錢幹啥，瞅你衣裳都掉色了，一年的公分你連塊布都扯不起，等我攢點錢，給你做身新衣裳。”
李沐連忙搖頭：“我有錢，學校代課的錢建國叔還沒給我呢，等開支了我帶你進城，給你買新衣裳，我一個男的穿新衣服誰看？”
李沐從慧慧眼中看見了滿足和感動，這種感覺遠比李沐吃頓餃子舒服，李沐是第一次覺得自己能給別人帶來滿足，而不是以前那個啥都幹不了的二等殘廢。
二合麵饅頭，弄點臭豆腐往上一抹，就著酸菜白肉湯，兩人吃得樂嗬嗬的，不是因為吃肉，而是小屋子洋溢著一股家的味道。
“沐哥，今年你還是要考大學吧？”
李沐點點頭：“肯定是要考啊？我聽建國叔說今年政審沒那麽嚴了，以我的成績考大學沒問題的。”
孫慧慧不說話了，屋裏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你不想讓我考大學？怕我走啊？”
孫慧慧搖搖頭：“我才沒有，我一直覺得你不可能永遠留在大砬子，你是周教授那樣的人，應該去城裏工作，為國家做更多的貢獻。”
李沐一愣：“那我走了你咋辦？你不想離開這裏？”
孫慧慧臉上有了一絲落寞。
“李沐哥，你知道我喜歡你，打小就喜歡，可要是因為我耽誤了你的前程，我寧遠你煩我，不喜歡我，我知道知青一旦跟農村姑娘結了婚，就再不能回城了，連高考都沒機會，我咋能為了自己害你？”
李沐頓時覺得嘴裏的臭豆腐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