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各有各的道
金旭他們上大學走了，集體戶隻剩下了十一個人，高考的興奮勁兒一過，大夥兒又投入到了農業大生產的烘爐中。
“不知道金旭他們咋樣了，我還沒進過大學呢，不知道裏麵是啥樣。”
魏翔搖著轆轤把打水，腳下的黃膠鞋散發著一股牛屎味。
李沐嘿嘿一笑。
“醫學院我沒去過，不過小時候去過電力大學，裏麵老大了，食堂裏飄出來的香味兒，饞得我直流哈喇子。”
魏翔一邊刷鞋一邊往門口看，李沐斜了他一眼：“你小子真不會來事兒，陳靜活沒幹完你不會幫把手？自己先跑回來又惦記人家？”
魏翔臉一紅：“摘蓖麻的都是些老娘們兒，我一個大男人去幹啥？讓她們當笑話看？”
正說著話，魏翔一捅李沐：“劉巧兒來了，你猜這回給你帶的啥？”
見李沐跟魏翔在一起，慧慧對著魏翔笑了笑，將飯盒放下說了句趁熱吃，就轉身離開了集體戶。
飯盒裏是韭菜盒子，一開蓋那股香味饞得魏翔抓手就要抓。
“你把手洗幹淨再吃，滿手牛糞不知道？”
魏翔洗幹淨手，趕緊拿起一張韭菜盒子咬了一口。
“沐子，慧慧是真不錯，模樣好還能幹，可惜就是農村戶口。”
李沐說了句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目光卻一直看向慧慧離去的方向。
李沐聽王建國提起一件事，寒假期間知青在小學校上課，是慧慧偷著將家裏的柴火拉來幾車，因為這個還挨了她媽一頓揍。
李沐很難想象一個女孩子，夜裏頂風冒雪拉柴火的情景，一想起來心就痛，慧慧是心眼好，可送柴火絕不是大公無私，隻是怕他挨凍。
李沐幾個月沒教孫慧慧識字，她居然將小學課本所有生字都認全了，寫字也進步很大，這不禁讓李沐對其刮目相看。
但李沐明顯感覺到，年前年後孫慧慧變化很大，原來就像個小姑娘呀一樣愛說愛笑，現在變得沉默寡言，即使跟李沐獨處，也不會像小時候那麽隨意了。
孫慧慧老往集體戶跑，村裏已經開始傳他跟慧慧的閑話了，說孫慧慧就是奮鬥二隊的劉巧兒。
“沐子你還不吃？再不吃我就都吃光了。”
一飯盒韭菜盒子都快見底了，李沐一把打開魏翔的手，拿起盒子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雞蛋韭菜餡，煎得兩麵金黃，咬在嘴裏香味充滿了整個口腔。
即使現在農村條件好了些，可細糧依舊很金貴，慧慧這一飯盒韭菜盒子，估計又得被她媽罵好幾天。
“沐子，徐司令老拉陳靜去公社幹啥？我一想起孫玉書眼皮就跳，別再出啥事兒。”
一聽見魏翔提起這個，李沐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徐馨外號徐司令，在校期間她帶頭貼大字報批鬥老師，是一中三大紅衛兵頭目，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工農兵大學生的保送名額卻沒輪到她，她跟這些“黑五類”子弟一塊兒，紮根到了奮鬥二隊。
下鄉後同學們都不愛搭理她，如果說金旭是集體戶的太陽，那徐馨連點星光都算不上。
金旭考大學走了，徐馨毛遂自薦當了戶長，她的口號滿集體戶誰都不敢喊，她當時說的是立誌紮根黑土地，為社會主義奮鬥終生。
孫玉書上次來集體戶，拉著陳靜噓寒問暖，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他對陳靜有想法，徐馨現在老拽著陳靜去公社，別說魏翔擔心，就連李沐都覺得不對勁了。
陳靜和徐馨從公社回來天都快黑了，魏翔趕緊把陳靜拉到一邊，徐馨盛碗大碴子粥，還沒喝上幾口，李沐就坐到了她跟前。
“徐大戶長忙了一天，孫主任咋連口飯都沒供？你跟陳靜餓著肚子走了十幾裏地？”
徐馨哼了一聲：“你咋這麽多怪話？幹革命工作流血流汗都不怕，還怕少吃一頓飯？
我告訴你李沐，我可不是金旭，處處護著你們，你們的情況我會如實報給知青辦，你們要為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
李沐無奈地起身坐到了炕沿上，他實在懶得搭理徐馨，徐馨家成分是不錯，可爹媽都是工人，李沐就不信他爹媽有門路給她安排工作，至於高考徐馨就更沒戲了，她的成績在班級都是墊底的。
一旦回城無望，徐馨也得嫁人生孩子，李沐一想到骨子裏充滿鬥誌的徐馨，蓬頭垢麵背著孩子喂豬上地的情景，差點笑出聲。
魏翔忙前忙後伺候著陳靜，李沐看著陳靜的神色，應該沒出啥問題。
李沐和魏閑坐在井台上抽煙，魏翔回頭看看小聲說道：“陳靜說知青辦最近正統計基本情況，不但挨個查檔案登記，還要往縣裏市裏報表，確實挺忙的，不光咱奮鬥村，其他知青點也派人過去幫忙，還說近期有推薦返城的名額，各知青點都挺上心。”
李沐吐了口煙沫子：“有名額徐馨還能給咱們？她自己早衝上去了，你囑咐陳靜保護好自己就行了，我對徐馨和孫玉書都不咋放心。”
魏翔點點頭不再說話，李沐明白他的小心思。
魏翔父母已經放回來了，回城考學都一片光明，可陳靜父親卻依舊沒平反，在愛情和現實之間魏翔很難抉擇。
第二天一大早，李沐破天荒趕著馬車送徐馨和陳靜去公社，李沐有自己的目的，所以不管徐馨說啥他都哼哈地答應，不再懟她。
把徐馨二人送到公社大門外，李沐趕著馬車奔了供銷社。
李沐的包裏有一塊上好的靈芝，是他去年在大砬子山采的，一直沒舍得賣。
敲開馬主任辦公室的門，一見是李沐，馬主任拉著他坐到了沙發上，李沐掏出個布包往馬主任麵前一推。
“哎喲？這塊黑靈芝可有七公分了，你要賣嗎？”
李沐擺擺手：“賣啥啊？這麽多年您沒少關照我，這是孝敬您的。”
馬主任趕緊把靈芝放在茶幾上。
“你咋也搞請客送禮這一套？我可不能要，供銷社收藥材有嚴格的標準和規定，你的東西不對勁兒，你就是送我金山我都不能收。”
李沐笑了：“看把您嚇的？我今天不賣藥材，再說那點小事兒我直接去櫃台就行，還用來麻煩您？”
馬主任一頭霧水，不知道李沐要幹啥。
李沐再次將布包往馬主任跟前一推：“我就是打聽點兒消息，聽說公社正搞摸底，是不是知青返城又有新動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