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的自述(三)
自從把父親打進醫院後,母親有一個星期都沒有回家,估計是怕父親出院後找她算賬。
父親在醫院裏住了三天才回家。
回家後,父親把母親堆放在房間裏的那些護眼貼通通裝進一個大大的黑色垃圾袋裏,拿出去丟進了小區門口的那個爬滿蒼蠅的綠色垃圾桶內。
看著父親丟掉那些護眼貼,我竟然感到大快人心。
母親回來後,看見房間的角落空空如也,我還以為她會因為護眼貼不見了找父親大吵大鬧,沒想到她隻字未提,著實讓我感到意外。
父親罵她,她也盡量避開父親不與其爭吵。
我看不懂了,難道她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過錯,試圖采取“以柔克剛”的方式,慢慢化解她跟父親之間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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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童,你知道什麽東西被稱為“毒藥之王”嗎?它可以致人‘閃電死亡’。”我的同學鍾銘一邊用吸管吸著盒裝牛奶,一邊眨著眼睛炫耀地問我,怕我理解不了“閃電”的意思,他接著解釋,“‘閃電’是一個比喻,指的是迅速的意思。”
“砒霜?”我說。
“NO!”鍾銘搖頭,“再猜。”
“肯定不是百草枯......那會......會是什麽呢?”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
鍾銘故作神秘地笑笑,說:“提示一下,它像白糖,容易在水裏溶解,有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我想不出來,那到......到底是什麽呀?”我越發好奇,“快點說來聽聽!”
“氰化鈉。”鍾銘得意地揚起眉頭,“沒聽說過吧?”
“沒聽說過。”我說,“那東西在......什麽地方可以搞到?”
“你想幹嘛?想謀財害命嗎?”鍾銘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哪敢呀,我隻是好......好奇問一下而已。”我莫名地緊張起來。
“看你一副慫樣,諒你也不敢。”鍾銘接著說,“氰化鈉是違禁品,你即使有這個膽量,也無法搞到它。”
我有些失望,說:“這樣說來,恐怕你也隻是聽......說而已,並沒有親......親眼見到過氰化鈉,對吧?”
“我當然見過啦!”鍾銘差點跳了起來,接著壓低聲音說,“哎,我跟你說你不要講出去啊,我家裏就有那東西。我爸以前與人合夥開采金礦,就用氰化鈉來吸取金礦,分離雜質,後來因為整改,礦窯被關閉了,我爸就將用剩的氰化鈉拿回了家。”
我突發奇想,要是知道鍾銘的父親把氰化鈉藏在什麽地方,我就去他家裏偷偷搞一些出來。偷它並不是為了好玩,而是想用它去毒害一個人。
“那麽重要的東西,你爸應該把它放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吧?”
“我知道啊,他把它放在一個小房間裏,那房間上了鎖的。”
我感到了失望。
這天下午,我在學校裏突然鬧肚子,上課時間跑了三趟廁所,排汙物把**染髒了,我窘迫得不行,不得不向老師請假去校外的診所就醫。
醫生給我輸了液,又給我開了藥,我用溫開水把藥服了,然後就坐車回家。
回到家裏時,症狀已有所緩解。我在寢室的**躺下,不知不覺睡著了。突然醒來時,我聽到外麵母親打電話的聲音。
門是虛掩著的,我輕手輕腳走到門邊,豎起耳朵,她的說話聲我聽得很清楚,她哈哈笑著與電話那頭打情罵俏,我猜那頭肯定是李躍華。果不其然,她嬌嗔地喊了一聲“躍華你別這樣嘛”,證實了我的猜測。
她說:“你放心,我會跟之揚把婚離了的,現在的情況是我跟他誰都想離,可是在財產分割問題上相持不下,他隻打算給我共同財產的百分之十五,而我堅持要求不少於百分之四十......這事整得挺鬧心的。”
不知那頭說了些什麽,她說:“要是寧婭紅堅決不同意離,那你怎麽辦?”
寧婭紅是李躍華的老婆,上次我跟母親去他家裏,他對我母親談起寧婭紅的情況,三年前他單方麵起訴離婚,但是法院並不支持他的離婚請求。原來寧婭紅患有精神分裂症。
那頭說了一席話,她說:“那好,希望你跟她離得成。”
母親與李躍華又圍繞著離婚的事情說了一會兒。
母親突然說:“我上午在你家裏洗頭,把耳環摘下放在了洗漱台上,忘記戴了,你什麽時候回去幫我拿來?
你去梧桐市幹什麽?現在就去嗎?
那你把鑰匙放在‘露麗絲’美容院吧,把它交給陳倩,我現在就不跟你碰麵了,我晚點下去拿。我兒子馬上放學了,我不想讓他看見咱倆在一起,咱倆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這事對他影響挺大的,我明顯感到他在怨恨我。
另外,因為咱倆的事情,熊之揚經常跟我鬧矛盾,他巴不得抓住我出軌的證據,讓我淨身出戶,雖然他現在不會回來,可是小區裏許多住戶都跟我熟悉,要是別人看見咱倆在一起,消息傳到了之揚那裏,那就不好了,少不了又是一頓吵鬧。
關鍵時期,咱倆還是少在公共場合見麵為好,以免被之揚抓住把柄,這樣我會很被動。”
當我聽到“鑰匙”二字時,心裏仿佛被什麽東西觸碰了一下,從母親的談話中,我不難猜出那鑰匙是李躍華的,母親是要拿它去開他家門,找回自己的耳環;我如果捷足先登把鑰匙拿到手,然後去配一把,找機會潛入李躍華家在飲食裏投毒,他吃了那食物死於非命......
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我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可能會造成難以預料的嚴重後果,可是我再三考慮還是決定這樣做。
以前,我也想過找機會對李躍華投毒,可是那想法在腦海裏如浮光一掃而過,因為我不確定他與我母親是否真的有染,我一廂情願地認為也許他們確實言語曖昧,但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他們會讓理智戰勝欲望;
然而剛才母親的一番話,證實了母親與他確實存在不正當關係,我建立在心裏沙堆上的大廈瞬間崩塌,這就是我決定要讓他為他插足我父母婚姻、破壞我家庭的自私行為付出慘痛代價的原因!
趁母親進入臥室打電話的機會,我悄悄開門走了出去,乘坐電梯下樓,徑直朝小區大門走去,我打算想法拿到李躍華家的大門鑰匙配一把,然後去他家裏投毒。
到了小區外麵,我找了隱蔽處把自己藏起來,眼睛注視著那家叫“露麗絲”的美容院。
過了七八分鍾,我看見一輛黑色轎車開過來,緩緩停在“露麗絲”美容院門口,很快一個熟悉的麵孔從車裏鑽出來,然後快步走進美容院。
不一會兒,李躍華就從美容院出來了,走到自己的車旁然後鑽進車內,很快把車開走了。
我懷著緊張的心情走到美容院旁,看著上麵貼著紅色字“歡迎光臨”的玻璃門深吸一口氣,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哎童童,有個叔叔拿鑰匙放在這裏,他說是給你媽媽的,你來得正好,你幫你媽媽拿過去吧。”我還沒開口,一個站在收銀台後麵穿著粉色職業套裝,顯得幹淨整潔、大方得體的年輕女子就朝我招手,說罷她從收銀台上撿起一把鋥亮的圓柱形鑰匙,走過來交到我手裏。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看來在我心裏醞釀過多次的應付話術派不上用場了。
我走出店門,快步朝菜場方向走去。
這兒離菜場不遠,我知道菜場外麵有一個露天配鎖攤位。此時我腦海裏浮現出那個謝了頂的、腦袋就像個倒掛葫蘆的中年男子在神情專注地配鎖的形象。
幾分鍾後,我站在配鎖攤位旁,把鑰匙遞給配鎖師傅。
鑰匙配好後,師傅就把它交給我,他說:“我知道你是熊之揚的兒子。”
他這麽突兀地一說,使我如同做賊似的不禁有些緊張,我趕緊付了錢快步走開了,一邊走一邊想,我幹嘛那麽緊張呀,他又不知道我配鑰匙要幹什麽,真是自己嚇唬自己。
我小跑著回到“露麗絲”美容院,找個借口對拿鑰匙給我的女子說:“阿姨,我突然想起我......要去我爸的裝修公司,我可能要很......晚才回來,鑰匙還是把它放在這兒吧,我媽會來拿。”
“好吧。”女子接過鑰匙,語氣沒有絲毫懷疑。
我一刻也不敢在這裏逗留,我擔心母親來拿鑰匙與我迎頭相遇,那樣我會緊張失措,弄不好我偷偷配鑰匙的事情就會被她知道,我可不希望我的投毒計劃落空。
我去了父親的裝修公司,見到一對年輕的男女客戶,他們要求設計師盡快把房屋裝修效果圖弄出來,他們急著裝修新房用來結婚。
父親給這對情侶端茶送水,陪他們聊天。
到了九點鍾,設計師才把效果圖設計出來,然後在客戶的要求下,設計師又對圖案進行了修改。到了十點來鍾,才弄出客戶滿意的效果圖來。
父親對客戶表示,效果圖已出,施工隊明天進場。
父親把客戶打發走了後,就帶著設計師和我去吃夜宵。吃完夜宵,已是十一點半了。
我跟父親回到家裏,見母親正盤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看見我們後,她就把電視關了,然後走進次臥,隨手把門關上。
自從母親與父親感情不和鬧矛盾後,他們就分房睡了,讓我見識到了什麽叫名存實亡的婚姻。
我還以為母親會避開父親,詢問我為什麽要拿走李躍華的鑰匙,因為在我想象中,那個美容院的阿姨肯定會把我拿走鑰匙又把鑰匙還回去的事情告訴我母親,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母親並沒有問我。
第二天她也沒有問我。過了一個星期她還是沒有問我。
事實上母親並沒有去拿那鑰匙,因為李躍華突然從去梧桐市的途中返回來了,我把鑰匙還回去離開十多分鍾後,他就開車去到美容院取回鑰匙,美容院的人並沒有告訴他我拿過那把鑰匙。
自從我偷偷配了李躍華家大門鑰匙後,我時時刻刻都在想我潛入他家投毒的情形:把烈性毒藥摻進菜飯裏,或者飲用水裏,神不知鬼不覺......
我甚至幻想他中毒倒地痛苦地抽搐,直至死亡的情形。
同學鍾銘沒有說假,攝入高濃度氰化物的確能致人“閃電死亡”,中毒者會出現嘔吐、驚厥、昏迷等症狀,數分鍾內呼吸、心跳停止,百度上有許多介紹它的帖子,我已經對它的毒理作用與致死劑量詳細了解過了——我是趁母親熟睡之際,偷偷用她的手機上網查詢的。
隻是,我如何才弄到氰化物呢?
我唯一想到的辦法是從鍾銘那裏下手,做他的思想工作讓他從家裏偷拿一些給我。可是他說過氰化物是違禁品,他願意幫這個忙嗎?
盡管沒有一點把握,但我還是決定找他試試。
這天放學後,我不動聲色地跟在鍾銘身後,在一處沒人的地方把他叫住。
“想請你幫......幫個忙,假如這事成了,我給你200塊錢。”我認為錢是個好東西,它具有化繁為簡的魔力。
“請我幫忙?幫什麽忙?”鍾銘驚訝地看著我,也許他在想我為什麽要給他錢。
見左右沒人,我才敢小聲說:“你弄點氰化鈉給我......”
“你要幹什麽?”他臉色遽然一變,難以置信地挑起眉頭,使得他被眼皮遮住的眼球露出了不少,就像兩顆黑色相間的玻璃彈珠,透著清冷的光。
我心怦怦亂跳,趕緊解釋:“鄰居家的貓每晚在......在我家門口叫,叫得我心煩,我想讓它消失。”
“你想毒貓?”他眼裏精光閃射,仿佛覺得這事挺好玩。
“是啊......它還在我家門口......屙屎,每天都這樣,煩死人。”我煞有介事。
“那是煩人。”他很有同感說。
“你答應幫我搞......氰化鈉嗎?”我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他撓撓頭,若有所思地說:“這事恐怕不好辦,要是被我爸知道了,他肯定會打我。”
“求你了!”我有些急。
“我好好想想。”他一臉思索狀,從我身邊走開了。
第二天我去到學校,他把我叫到校外,一臉為難地說:“熊童,這事不好弄......”
我不禁問:“你不願意幫我?”
他盯著我不吱聲地看了足足三秒鍾,好像有意讓我著急似的,然後才說:“我這樣跟你說吧,第一,那氰化鈉被我爸鎖在了小房間的儲物櫃裏,我不好從他那裏拿走鑰匙;這第二呢,要是別人知道你毒貓的藥是從我這兒得到的,別人找我麻煩我怎麽辦?如果這事被我爸知道了,他非打折我的腿不可。”
“你放心,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絕不講出去!”我信誓旦旦地保證。
“我知道你不會講出去,可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做這事很冒風險的。”他沉吟了一會兒才說,“要不這樣,你再加100塊,我看能不能想法拿到那東西。”
“行,我先給你100元誠......意金,剩下的貨款等你把......把那東西拿來給我了,我再給你。”我幾乎沒猶豫。
當他從我手中接過紅彤彤的百元大鈔時,我看見他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激動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