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正常與反常
“你弟弟?怎麽死的?”我驚訝地問道,已經顧不上禮貌問題了。
“他……他就在自己房間裏,**……有……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你能過來幫忙看一下嗎?”張啟明聲音都顫抖了,身體也在輕輕搖晃著,似乎就要承受不住壓力了。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需要看什麽?”我不太確定地問道,因為在這裏的都是他們圈子裏的大人物,我隻是個外行而已。
張啟明沒有向我解釋,隻是輕輕搖了下頭,便轉身朝著走廊右側走去。
我知道他現在狀態不好,所以也就沒再追問,隻管跟著過去了。
他弟弟的房間在四樓,我們繞了好大一圈路,總算來到張啟宏的房間外。
這時在房門口已經聚集了好多人,他們全都滿臉陰雲,似乎在商量著什麽。
見張啟明過來了,這些人紛紛把路讓開,然而目光卻全都投向了我,就好像他們一直在等著我出現一樣。
我被這陣仗鬧懵了,一群內行中的內行為什麽在等我這個外行人過來?
心裏狐疑的同時,我也跟著張啟明來到了房間裏。
穿過了寬敞的外屋,剛推開裏麵臥室的房門,冰冷的空氣頓時撲麵而來,讓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他把空調開到了10度,吹了一晚上。”張啟明像是在對我說明情況,同時腳步虛浮地走到了豪華的圓形大床跟前。
在**四仰八叉地躺著一個中年男人,他身上沒穿衣服,皮膚蒼白,就好像結出了一層霜,兩隻眼睛圓睜著看向天花板,臉上凝固著驚駭的表情,似乎在死前看到了什麽讓他感到無比恐懼的畫麵。
我望著屍體咽了下唾沫,隨後便向張啟明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張啟明顫抖地拿起了床頭櫃放著的鍘刀擺件,緊鎖眉心看向我說:“明明已經做好布置了,鍘刀,八卦鏡,住處也回避了凶煞的方位,一切該做的都做了,可我啟宏還是……”
頓了一下,張啟明快速搖了搖頭,繼續嘟囔道:“這沒有道理的,不應該有這麽巧的事情,三天連續死了三個人,這不可能是巧合吧?感覺不是巧合,不是,這一切都太怪了!”
房門口聚集的那些人這時也再次竊竊私語起來,有幾個聲音比較大,我都能清楚地聽見他們說話的內容。
“從馮瞎子開始我就知道不對勁,他臨死之前說的那些話明顯是發現樓裏有什麽東西了。”
“你這麽說可不對,馮慶友算卦是一絕,如果他命裏有這一劫,不可能算不出來。”
“就因為馮慶友沒算出來才邪門。我可是親眼見過那東西了,是一件衣服,房會長出事的前一天也說他看見了,就在他自己房間裏。我估計,那可能是衣冠煞!”
我並沒有聽說過“衣冠煞”,但在姥爺的手記當中卻有著另一個相似的東西,它叫“亡人衣”。
《幽冥錄》卷六有記:
西晉張華,是張良的十六世孫,是唐張九齡的十四世祖,被趙王司馬倫殺害。
張華被處死之前,突然刮來一陣大風,將他家中的衣服全部從衣架上吹落在地。其中有六件衣服像人一樣站立了起來,貼在牆上移動,而刑場之上,和張華一起被處死的剛好六人。
另在《閱微草堂筆記》中有記:
有個叫傅齋的人在集市上買了一件綠色的袍子。有一天傅齋鎖門而出,回來時發現鑰匙不見了。他便想翻窗進屋,卻見到那件袍子站在屋裏,就好像有人穿著那衣服一般。
傅齋被嚇得大叫,急忙喊來朋友商量。
有個名叫劉古的人見多識廣,他一見那衣服便斷定說:“這便是亡人衣。人死掉了,但魂魄附在衣服上,鬼是陰氣凝結而成,見到陽光自會散去,你把袍子放到陽光下曬一曬就好了。”
於是傅齋便將那袍子放在太陽下麵反複曬了幾天,然後放回屋裏偷偷查看,從此便沒再發現那衣服站立起來。
後另記:亡人衣,不可留,畏剪刀,畏日光,火燒可絕後患。
收回思緒,我沒有理會神遊一樣的張啟明,而是朝著剛剛提到“衣冠煞”的那個人走去。
那是個八字眉三角眼的中年小個子,見我朝他走過來,他立刻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又亮又白的烤瓷牙。
“你好,剛才聽見你們在說衣冠煞,那是一件可以自己動起來的衣服嗎?”
烤瓷牙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輕輕搖頭說:“我不知道,就胡亂猜的。”
他的回答太含糊了,完全不像剛剛跟其他人討論時那麽振振有詞。
我又看向另外幾個人,他們並沒有避開我的目光,但也沒有開口的意思,全都保持著不鹹不淡的態度。
回頭再看張啟明,見他還是之前那神遊似的狀態,整個房間裏所有人都給我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之感,就好像他們早就知道些什麽,但卻誰都不願意把話說開,而且還有意在排擠我。
就在我迷茫無措的時候,張啟明總算是回過神來了。
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隨後走過來輕輕按了一下我的肩膀說:“算了,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說。”
我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那個烤瓷牙,然後跟著張啟明一塊出去了。
幾分鍾後,我被張啟明帶到了一個好像是娛樂室的房間。
他走到吧台後麵,從設計別致的酒櫃裏取出了一瓶我不認識的酒,倒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
坐在高腳椅上緩了一會兒,張啟明抬起頭來滿眼疲憊地看著我說:“依你看,這三天死的三個人是怎麽回事?”
“我不是很清楚,從頭到尾我就隻是聽了馮老先生的一句叮囑,然後就是我房間裏的情況,還有之前從窗外飄過去的白色影子……”
我頓了頓,見張啟明沒有插話的意思,我便繼續說道:“其實我在想,會不會是因為大家都是做這一行的,反而容易陷入一種誤區——什麽事都習慣聯想到鬼作祟。正常情況下,連續死了三個人,應該會覺得背後有什麽人在幹壞事吧?”
“哎……”張啟明重重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我現在腦子特別亂,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警察又過不來,萬一今晚再出什麽事,那就……哎……”
張啟明不斷地唉聲歎氣,隨後又灌了一大口酒。
頓了一會兒,他繼續說道“馮慶友的死的確是藥物過量引起的中毒,但就算他喝了再多的酒,也不可能糊塗到一次性吃了三十多粒高辛片。房強的死也很不尋常,他有哮喘,急用藥是常備著的,但他還是死了。床單亂七八糟的,被子都讓他蹬到地上了,很明顯死前是掙紮過的,但藥就在床頭,他能把床弄得那麽亂,卻沒去拿床頭放著的哮喘藥,這明顯不合理,對吧?”
我點了點頭,一邊回想張啟宏的情況一邊說:“空調開10度,自己脫得精光躺了一晚上,他好像死之前還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所以他到底看到了什麽呢?”張啟明望著我問。
“也許……”我試圖給出一個答案,比如一件自己會動的衣服,但就算亡人衣真的在張啟宏的房間裏出現了,至於把人嚇成那樣嗎?
“關鍵的問題是,為什麽這樓裏會有鬼祟呢?在你告訴我馮先生叮囑的那些話之後,我立刻在整棟樓裏都做了驅除邪祟的布置,我弟弟的房間你也看到了,八卦鏡、鍘刀全都有,風水也是開陽閉陰,按理說應該不會有邪祟侵擾的。”
張啟明吞了下唾沫,迷茫地看向我繼續說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真不知道,萬一今晚再死一個人,我爸一定會罵死我的,他會罵死我……”
張啟明反複嘟囔著,隨後兩手抓著頭,開始歇斯底裏地用力搖晃起來,很快就把頭發抓亂成了雞窩。
他這反應看起來古怪得很,人好像有點精神不正常了,瞳孔好像都放大了。
我趕緊起身過去按住了他的胳膊說:“你冷靜點,先別慌,應該不會的。”
張啟明的身體抖得厲害,胳膊被我按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放下來。
緩了一口氣,張啟明再次看向我說:“所以我才想問你,如果真的是鬼作祟,我們到底該怎麽防?”
“要不……今晚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一塊?如果是鬼祟作亂,大家聚在一塊陽氣比較重,鬼就不敢近身了。”我試著提議道。
“可以!可以的!”張啟明連連向我點頭,就好像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聲音激動地說:“我這去跟父親說一聲,你能幫忙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