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襲擊

我的心裏咯噔了一下,那感覺好像心髒都驟停了!

但下一秒我就冷靜了下來,慢慢轉過身來,看向站在樓道裏的胡桃。

她還是剛才邀請我上樓時的狀態,臉上看不出什麽異樣,但是餘光掃過她的腳下,分明可以看到那異常突兀的影子。

“我……現在說後悔還來得及嗎?我是說,我回來是想上樓,去你家。”我控製著自己的目光,努力不去看她的腳下,把全部視線都放在她臉上。

胡桃像是沒有懷疑,笑著點頭說:“當然可以呀,但是稍等我一下,突然想起有個快遞還沒拿。”

“那我陪你去吧。”我主動說道。

“好。”胡桃微笑著點了點頭。

社區內有一家菜鳥驛站,胡桃還真在驛站取出一個快遞包裹。

我幫忙接了過來,發現分量很輕。

往回走的時候,胡桃對我說:“我之前從來沒養過花,在陽台裏放了個大葉盆栽之後,澆水一直是個問題。我之前用的家裏燒水的舊水壺,實在太不方便了,所以就在網上買了一個專門用來澆花的。”

“原來如此。”我應了一句,同時餘光掃了一眼她腳下,發現影子又恢複正常了。

跟著胡桃一起來到五樓,我有意後退了一步,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胡桃朝我笑了一下,拿出鑰匙開始完成著複雜的開門過程。

門鎖是外三道裏三道,等我進到屋裏,她又用同樣繁瑣的方式把門鎖上了。

“壺給我吧,我去洗一下,你先坐。”

胡桃拿過我手裏的快遞箱,踩著拖鞋走去了衛生間。

就在她經過衛生間拐角的時候,那個不和諧的長長影子再次出現在了她的腳下。

我坐在沙發上,腦海當中回想著姥爺的那本妖鬼手記,裏麵與影子相關的記載總共有兩個。

其一名為影娘。

說唐開元年間,某地有一書生,他外出遊玩時撿到了一枚玉釵,隨後便在地上發現一個影子,看起來像是女子的身形。

書生以為是身後有人走來,於是轉頭去看,卻發現身後無人,再看地上,之前的影子還在,而且還能聽到咯咯咯的輕笑聲。

書生覺得有趣,便和影子說話,但那影子卻消失不見了。

回到家中,夜裏掌燈時書生忽然又在身下看到那女子形狀的影子。

書生問那影子:“你是跟隨我回來的嗎?”

那影子便自己動了,指著房間中的銅鏡。

書生來到銅鏡跟前,竟在鏡中看到一個美麗女子,與書生眉目傳情。

書生大喜,便與鏡中女子說起話來。

鏡中女子告訴書生說:“隻要你將玉釵帶在身邊,我便一直伴你,你想見我,便到鏡子前麵。”

從此之後,書生頻頻與鏡中女子相會,十分開心快活。

某日,家人經過書生房間,隻聽書生似與某人說話,推門一看便見鏡中有一女子。

家人以為那鏡子是妖怪,便將鏡子打碎。

書生大驚,卻發現那女子又出現在其他鏡子之中。

家人便將所有鏡子全部打破,從此不允許誰人再用鏡子。

書生見不到那鏡中之女,整日手握玉釵不吃不喝,相思成病。

家人無奈便請來道士。

道士來到家中,看過玉釵,便告訴書生說:“你與那鏡中女子前世兩情相悅,但今生你投胎為人,她卻轉世為影,故而隻能在鏡中相會。”

書生便問道人如何才能讓鏡中之女轉世成人。

道人微微一笑,便取一銅瓶,對那玉釵大喊三聲:“來來來。”

玉釵回應一聲“來了”,便見一個影子從書生身下飛出,鑽入葫蘆之中。

道人念了幾句咒語,葫蘆隨之變大,從葫蘆口走出一女子,便與那鏡中之女一模一樣,隻是身下沒有影子。

從此,書生便與那無影之女長相廝守。

另一則跟影有關的,並沒有特殊稱謂,隻單獨一個“影”字。

說清代有一個名叫鄧乙的人,三歲多歲一個人生活。每到晚上,鄧乙都覺得十分無聊,於是對著自己的影子說:“影啊影,我與你相處三十載,你就不能陪我說說嗎?”

沒想到腳下影子竟真的動了起來,並說:“好嘞。”

鄧乙被嚇得夠嗆,影子卻笑說:“你看看,讓我陪你說話,我答應了,你怎還如此怠慢我?”

鄧乙聽後連忙對影道歉,然後問:“影啊影,你有什麽辦法能讓我快樂嗎?”

影說:“你想要什麽?”

鄧乙說:“我想要朋友。”

影聽後搖身一變,成了一翩翩少年。

鄧乙大喜,於是又問:“那能變成美麗女子嗎?”

影再一變,就成了一位美麗少女,風華絕代。

鄧乙高興壞了,於是便和女子同寢,如夫妻一般生活在一起。

白天裏,影便躲藏在鄧乙的影子之中,到了夜晚,影便化為女子與鄧乙相伴。

鄧乙十分高興,但也心生憂慮,就怕哪天影子不見了,自己又要孤孤單單了。

某天入夜掌燈,鄧乙便喊影出來,卻見影順著窗戶飛走了。

鄧乙追著喊:“影啊影,你為什麽要走?”

影回答:“因為你總念我要走,我便走了。”

從此之後,鄧乙便沒有了影子,人們也叫他“鄧無影”。

此兩篇影妖,均出自《耳食錄》。

後另記:

影五行屬土,近地則遁。可水困其位,可木定其身,可金斷其魂。

影根本為魅,物老則生魅,尋老物毀之可斷根。

“物老生魅,老物……”我嘴裏低聲自言自語,目光則在胡桃家裏四下尋摸了起來,最後視線落在了靠著牆的大衣鏡上。

那大衣鏡的邊框材料看著像是實木的,款式有些複古,做工也很考究,讓它看起來不像老物件的大概就是那光潔的鏡麵,還有色澤飽滿的油漆。

衛生間裏有衝水的聲音,應該是胡桃還在衝洗剛拆封的水壺。

趁她還沒出來,我起身走到鏡子跟前,從鏡身與牆麵的縫隙處看了下鏡子背麵。

果然,在鏡子背麵嵌著一幅畫。

去年春天我去博物館取材的時候,曾經見過一套民國時期的古董家具,其中有一麵做工講究的大衣鏡,鏡子背麵的木料中央就嵌著一幅用貝殼雕飾的精妙風景畫,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現在胡桃家的這麵鏡子也有類似的設計,難道生出影子的老物件就是它?

這時,衛生間的流水聲停了。

我急忙走回沙發那裏坐下。

不一會兒,胡桃回來了。

她朝我微笑了一下,便拿著長嘴澆花水壺去了陽台。

“我可以用一下衛生間嗎?”我朝著胡桃的背影問道,同時目光快速掃了一眼她的腳下。

她並沒有回答,隻是背對著我笑著說:“當然可以呀。”

我輕舒了一口氣,站起來走向衛生間。

就在我從鏡子麵前走過的時候,突然覺得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

我的心裏咯噔一跳,然後停下腳步,緩緩轉頭看向那麵鏡子。

鏡子裏有我,還有陽台裏的胡桃。突然,胡桃轉過身來,兩隻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嘴角向上翹起一個極其誇張的弧度,那笑容猙獰詭異,看起來甚至不像是人。

我猛地回頭看向陽台,卻發現胡桃背對著我,正在試著用那長嘴壺給盆栽澆水。

我又回頭瞧了一眼鏡子,這一次沒再出現什麽異常的東西。我在原地站了幾秒,便快步走進衛生間,反手將門鎖上了。

背靠在牆壁上,我連著做了兩個深呼吸重新穩住心神。

問題應該出在那麵大衣鏡上,但我沒帶雞血紅繩,隻能從衛生間裏尋找可以壓製“影”的東西。

影五行屬土,近土則遁。水可困其位,木可定其身,金可斷其魂。

洗手台這裏有個小水盆,地上有一把木柄的小刷子,洗漱鏡上邊還掛著一個開口銅葫蘆。

水、木、金這就全都有了。

我立刻接了一小盤水,將木刷子插進褲子口袋,銅葫蘆摘下來緊緊握在手中。

腦海中模擬了幾遍等會兒要做的事情,覺得準備好了,我便推門走了出來。

然而當我端著那杯水來到客廳的時候,卻發現胡桃不見了。

突然,從我身邊傳來了一個渾濁聲音:“她是我的!”

話音一出,一道寒光突然從我身邊閃過。

我驚呼一聲,連忙朝著陽台的方向躲閃,勉強避開了揮過來的剪刀——原來胡桃剛剛就貼牆躲在一邊。

她那一剪刀紮了個空,我手裏的一盆水則順勢全都潑在了她身上。

啪嚓一聲,水濺落滿地,胡桃腳下的影子隨之出現了極不自然的波動,就像散開一圈圈黑色的漣漪。

我見狀連忙從口袋裏抽出木刷子,一個前撲用木柄戳向那明顯不屬於胡桃的影子。

那影子像水波一樣再次扭動起來,似乎想要逃,但地上的水卻限製了它的行動。

我一下戳空又戳第二下,雖然隻搭了個邊兒,但卻成功將影子固定在了原地。

“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胡桃再次發出一聲聲怒吼,手裏的剪刀也奔著我的脖子使勁紮來。

我連忙將銅葫蘆向上一甩,鐺的一聲打開了剪刀。

胡桃身體瘦弱,被葫蘆撞了一下立刻向後踉蹌著靠在了大衣鏡上。

詭異的一幕也在這時候出現了,胡桃的影子就像被從身上扯下來一樣,單獨留在了地上。

沒有片刻猶豫,我立刻將銅葫蘆朝影子砸了下去,同時大喊三聲:“來來來!”

那影子被砸中之後,一下子便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