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賠了夫人又折兵

雖然搓衣板沒有了，但二迷糊這晚基本沒睡著，他被自己的一個發財妙計激動著，恨不得天馬上亮起來，因此當三遍雞叫東方微明後，他就從炕上爬起來，披著衣服去了侯寶山家。

齊麗美正在房山抱柴火打算生火做飯，見到二迷糊頗為驚訝，說：“大早上見了鬼了，二迷糊你今天咋起得這麽早呢？”

二迷糊一臉嚴肅地說：“老爺們之間的正事，你們老娘們少跟著摻和。”

在廁所裏撒完尿的侯寶山也很訝異，提著褲子過來問：“咋的了，你家出啥事了？”

二迷糊神秘兮兮地說：“我找到了一條發財妙計，支書你借我100塊錢，明天我就還你。”

侯寶山被他的嚴肅、神秘樣子逗笑了，說：“你找到了發財妙計，糊弄鬼吧你？”但盡管懷疑，侯寶山還是讓齊麗美借給他100塊錢，心想也許這家夥跟著大夥搞黑木耳，突然開竅了呢。

這天二迷糊沒去菌地給菌袋打眼，他把老媽打發去了，他懷揣著發財美夢去了林陽鎮。他找到一家木器廠，讓人家給加工200個搓衣板，說下午就要貨。木器廠老板搖頭，說你一下訂購這麽多，我今天啥都不幹，也給你加工不出來。

二迷糊咬咬牙說：“那就明天早上交貨，你晚上加加班，放著找上門的買賣不做，你傻呀。”

當晚他找了家小旅館住下後，美美地去回民飯店喝了碗羊雜湯，吃了一屜燒麥。

第二天中午時分，一些菌地離村莊近的村民回家吃飯、喂豬，二迷糊在大榆樹下吆喝起來，“賣搓衣板嘍，兩塊錢一個，先到先得，數量有限，歡迎大家趕緊搶購啊，來晚就沒有了……”

可他喊得口幹舌燥，嗓子啞了，也沒人湊過來買。二迷糊覺得納悶，拽住一個老頭非要人家買，結果遭到一頓白眼。他這回是真的迷糊了，夾著一塊搓衣板來到葛亞麗的小賣店，他牛氣哄哄地把搓衣板放在櫃台上，說：“揮淚大降價，搓衣板換你一包火腿腸。”

葛亞麗看著簇新的搓衣板，哐當給他推到地下，說：“買貨拿現錢，沒錢別在這磨嘰，沒工夫搭理你，墊補兩口我還得去地裏給菌袋打眼呢。”

“呦嗬，你眼瞎了吧？”二迷糊彎腰撿起搓衣板，敲得當當響，說，“這可是我剛從木器廠訂購的，嘎嘎新的，你給我摔壞了，陪得起嗎？”

葛亞麗揮手說：“哪涼快哪呆著去，你買不買貨，不買我鎖門，我還得給掌櫃的送吃的去。”她把二迷糊推了出來。

二迷糊百思不得其解，覺得這個女人太不會算賬了，竟然不跟自己換東西？傻娘們！他一邊嘀咕，一邊朝大榆樹走，結果與趕著羊群上山的徐錫坤撞見，他把搓衣板遞給徐錫坤，說：“老丈人，送你一塊洗衣板，嘎嘎新的。”

徐錫坤感到莫名其妙，看著二迷糊，又看看他手裏簇新的搓衣板，說：“俺家還有一個，你拿回去給你媽用吧。”說完吆喝羊群朝村東吊橋走去，二迷糊拿著搓衣板追過去，獵狗“子彈”朝他呲牙低吼，他趕緊刹住腳步。

這天直到傍黑，二迷糊也沒賣出去幾個搓衣板。最後，還是關大壯告訴了他原委，原來昨天晚上大家把村裏所有搓衣板都改造成打眼神器後，仍無法滿足需要，於是不知是誰突然想到在與搓衣板大小的木板上釘上釘子，一樣可以充當打眼神器。於是這天晚上幾乎整個柞樹村到處都是鋸木聲和錘子釘釘子的聲音，所以那些種植黑木耳的人家今早就把問題解決了，根本用不著花錢再買搓衣板。

二迷糊這下可草雞了，他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關大壯出獄後的那天晚上，肖金玉把自家下蛋的老母雞殺了，又炒了個刺老芽（觀音嶺一種珍惜樹芽）黑木耳，關大壯瞪著訝異的眼睛盤腿坐在炕桌前，看著老婆變戲法似的忙裏忙外，最後當肖金玉捧著燙好的燒酒走進來時，他有點心疼了，心想她這是高興，才把下蛋的老母雞殺了，但他仍覺得不可思議，就笑說：“老婆，你這是不過了還是咋的？”

肖金玉給他杯裏倒滿燒酒，滿含笑意地麻達了他一眼，俏皮地說：“給你端上來，你就消停地吃，安穩地喝，管它過不過呢。”

關大壯莫名地看著她，以為自己蹲了三年半監獄，老婆在家受苦遭罪精神上受了刺激。肖金玉給孩子碗裏夾了筷子雞大腿，讓他吃完趕緊睡覺，然後端起酒杯仰脖子幹掉。她抬起頭去看關大壯，見他傻傻地看著自己，並沒喝酒、動筷子，就嗔道：“咋的，酒裏有毒還是菜裏下了藥，喝酒啊。”

關大壯這才咧嘴傻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晚兩人都喝得暈暈乎乎，孩子早就躺在炕頭上的被窩裏熟睡了，於是幹柴烈火，兩人痛痛快快地愉悅了一番。關大壯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閉著眼睛回味剛才的美妙，突然什麽東西涼涼地放在了眼睛上，他一骨碌起身，眼睛上的東西掉在炕上，定睛細看，發現那是兩捆五十元人民幣。於是他嚇壞了，顫聲問：“你，你哪來的這麽多錢？”

肖金玉看著他懷疑、膽怯的表情，笑了，“還能哪來的？種植黑木耳掙的唄。”

關大壯還是不相信，搖著頭說：“你別糊弄我，是不是你撿了狗頭金，還是在觀音嶺挖到野山參了？”

肖金玉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黑木耳就是黑木耳，什麽狗頭金、野山參的，咱家沒有那個外財的命，這是我這三年靠黑木耳攢下的錢，幹幹淨淨，堂堂正正。”

關大壯一把將肖金玉摟進懷裏，眼淚刷地就下來了，說：“老婆，這三年讓你吃苦了，我太高興了，真的太高興了。在監獄裏我成天惦記你們娘倆，怕你們吃不上、穿不暖，怕你們被別人欺負，可我做夢也沒想到，我的老婆大人竟然種植黑木耳發家了，老天爺呀，你對我們家可太好了！”

孩子翻了個身，說了句夢話繼續睡去。肖金玉的腦袋靠在關大壯腦袋上，溫情地說：“有了這一萬塊錢，今年種植的一萬袋黑木耳收獲後，還能淨賺七八千塊，明年咱就蓋新房，磚瓦化的三間大瓦房，省得成天窩在這個黑咕隆咚的趴趴房裏活受罪。”

關大壯看著露著的黑乎乎的棚頂，看了看用報紙糊的牆麵，說：“蓋新房，我們一定要蓋新房，要蓋成寬寬敞敞、明明亮亮的磚瓦房，我關大壯時來運轉了，爹呀，娘呀，咱老關家要脫離貧窮了，要過上好日子了，”他突然跪在炕上，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娘啊，兒子謝謝您老人家了，你給兒子說了個好媳婦啊，我撿著寶了”……關大壯突然摟住肖金玉，又是親又是啃。

“爸爸，不許你欺負我媽媽。”身後突然傳來的一個聲音，把兩人都嚇了一跳。肖金玉趕緊推開關大壯，臉上燒得像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