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搓衣板變成了神器

喬福林在率賓河北岸的“吊水壺”邊把吉普車停穩,快步走上吊橋,他惦記菌地裏給菌袋打眼的十幾個人,擔心他們操作不規範,或者打的眼數不夠,到時減少產量。他今年使用的大多是畢得財新研製的德財一號菌種,當初畢得財推薦給村民時,誰都不敢試驗,覺得還是使用原來的菌種把握,隻有喬福林試種了15萬袋德財一號,用他的話說,這回是把身家性命都搭上了。因為老菌種經過三年栽種,喬福林感覺到它就像人一樣,開始逐漸地老化,產量也逐漸降低,抗病能力也在減弱,於是他想闖一闖。

果不出所料,有幾個雇傭的村民邊說笑邊幹活,粗心大意地使得每個菌袋少打了一排眼,一排是三個,到時就要少長三朵黑木耳,而一袋可以采摘5茬,就會少收獲15朵黑木耳。喬福林有些不滿意,帶著情緒讓那幾個人返工。

中午,太陽高照,春風拂麵,徐蓮蝶抱著一個大洗衣盆來到率賓河邊的吊橋下,把拆下來的父親的被褥按進河水浸濕,打上肥皂,拿起搓衣板用力搓洗起來。河水瀲灩,泛著輕柔的波紋一下一下地舔舐著她的腳丫。河對麵的柳叢裏撲棱棱飛過來兩隻中華秋沙鴨,這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顯然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在河水中沐浴、交頸嬉戲,不時發出嘎嘎的叫聲。蓮蝶被中華秋沙鴨的叫聲吸引,把耷到眼前的頭發攏到腦後,抬頭看著兩隻秋沙鴨秀恩愛,不覺停下了搓洗衣服的動作,癡癡地、傻傻地看著它們發呆。一隻雄性秋沙鴨,開始給雌性伴侶梳理羽毛,而那隻雌性秋沙鴨的脖頸輕輕地纏繞在伴侶身上……蓮蝶被它們的溫情、恩愛感動了,不覺看得淚水盈盈。

一陣風過,河水泛起漣漪,兩隻秋沙鴨振翅飛向藍天。徐蓮蝶幸福地笑笑,才想起搓洗被單。

突然,徐蓮蝶把被單一拋,站起來就向岸邊跑去。沒跑兩步她又車轉身往回跑,而被她刨進河裏的被單此時已被河水衝走兩三米,她趕緊跳進河水向被單追去。好在這段河水並不湍急,她很快就追上了被單,但此時河水已經沒過了大腿。

徐蓮蝶騎著自行車來到菌地的時候,喬福林正一個人頂著太陽,光著膀子給菌袋打眼呢。啪啪的聲音在河穀回響,愈發襯托出中午河套的寂靜。徐蓮蝶三步並做兩步跑過來,手裏拎著一塊洗衣板,臉上洋溢著抑製不住的興奮。

“咋的了你這是,中了彩票還是被狼攆的?”喬福林被她的樣子弄得有些蒙圈。

徐蓮蝶看見喬福林的肩膀和脊背被太陽曬爆皮了,在陽光照射下泛著紫紅的血色,說:“妥了,妥了,這下可妥了!”

喬福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把一個打好眼的菌袋碼放好,看著她陽光下燦爛如花的臉龐,說:“啥妥了?看把你高興的,大中午也不在家休息,頂著太陽跑我這裏發癔症。”

徐蓮蝶不再說話,把搓衣板翻過來,蹲下拿起一個沒打眼的菌袋按在搓衣板上麵,像搓衣服那樣從上到下滾下去,然後她拿起菌袋自己觀察了一遍,說:“成了,真成了大林哥!”

喬福林猛然明白了,蓮蝶這是又搞了個小發明,她這個搓衣板神器,一下就把打眼工藝效率提高了十倍不止啊!他高興極了,突然抱住徐蓮蝶說:“太好了!太好了!”

徐蓮蝶滿臉通紅,既羞澀又感到無限幸福,就那麽被他抱了十幾秒鍾,擔心早來幹活的人發現,還是依依不舍地推開喬福林。喬福林也感到自己剛才有些失態,趕緊朝四野望望,還好除了地氣的氤氳和率賓河嘩嘩的歌唱聲,隻有不遠處一顆大紅毛柳樹上的一隻蠟嘴,在竄上竄下地捕捉昆蟲。

“蓮蝶你真行!”喬福林臉上的喜悅依然沒有褪去,他由衷地讚許道,“這個妙主意你是怎麽想到的?簡直太神奇了,偉大的發明!”

徐蓮蝶臉上的紅暈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說:“其實很簡單,我剛才去吊橋下給我爸洗被褥,搓著搓著就聯想到給菌袋打眼的事上了,於是我回家找了一些釘子釘在洗衣板上,結果就是現在這樣了。”

雖然她說得輕描淡寫,喬福林也知道許多偉大的發明就是在勞動中不經意間發明的,但他還是抑製不住興奮,因為如此一來,原本十幾個人要花費半個月打眼的活計,也許三五個人幾天就能幹完,不僅給他節省了開支,還大大提高了效率,減少了菌袋的破損率,而且這種方式加工出來,袋眼大小均勻,深度一致,將來長出來的黑木耳也會比較標準,賣相會更好。

下午的時候,喬福林回到大哥家尋找搓衣板,結果隻找到兩塊。見他有些失望的樣子,喬福森貶損道:“大林子,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不好好侍弄你的黑木耳,跑這要那麽多搓衣板幹啥?誰家準備那麽多搓衣板?給女人跪的?那還犯法呢。”

喬福林拎著兩塊搓衣板,像拎著寶貝似的,說:“你別在那念三七,趕緊給我找個錘子,找一把釘子來。”

喬福森說:“懶得伺候你,你有病吧。”

這時莊小鳳和畢雪梅從房屋裏出來,圍在喬福林身邊,看著他往搓衣板上釘釘子,覺得好奇。

莊小鳳問:“大林子,你這是又演的哪一出啊?好好的搓衣板,都讓你盯上釘子,我還咋洗衣服啊。”

畢雪梅說:“是啊,這都盯上了釘子,洗衣服不紮肚皮啊?”

喬福森陰陽怪氣地“嘁”了聲,說,“吃飽了撐的,有病。我看他鼓搗黑木耳,鼓搗出精神病來了。”

“閉上你的烏鴉嘴!”莊小鳳回身瞪他一眼說,“大林子釘釘子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別在那電線杆子似的杵著,趕緊再找把錘子,幫你兄弟把那塊搓衣板釘上釘子。”

“拉倒吧,他犯神經我可不跟著犯傻。”喬福森趿拉著膠鞋,出了院門。

喬福林對母親和大嫂說:“你們幫我去鄰居家再尋兩塊搓衣板來,我應急用,過幾天我找人刻幾塊新的陪他們。”莊小鳳和畢雪梅對了下眼,見他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站起身去了鄰居家。

柞樹村的搓衣板突然告急,幾乎全村的搓衣板都被改造成打眼器,被耳農拿到了菌地裏。

二迷糊一開始是不想搞黑木耳的,但他見葛亞麗家小賣店都不正經經營,而是和丈夫搞起了黑木耳,心裏就有些癢癢。後來侯寶山作為村委會一對一幫扶對子,幾次三番地動員他搞黑木耳,又幫他去林陽鎮農村信用社貸了款,他才製作了5千袋黑木耳。因為沒錢雇工,他隻好把老媽也折騰來,跟著他給菌袋打眼。按畢得財給村民講課要求,每個菌袋打八排,每排三個眼,共計18個,可他對付,每個菌袋隻打六七排,如此就比別人少了3到6個眼,到時肯定減產。

侯寶山隔三差五來幫他幹活,發現了這個問題,提醒說:“二迷糊,你這樣不行啊,不安標準操作,偷工減料,將來每袋至少比別人少賣1毛錢。”

二迷糊不以為然,說:“本來我也沒打算搞這種幺蛾子,是你非逼著我搞的,再說成葫蘆癟葫蘆還不一定呢,少幾個眼還能咋地。”

侯寶山見他如此對待自己的產業,就無語了,隻是他給二迷糊菌袋打眼,完全嚴格按照畢得財講課要求來操作。

這天傍晚從菌地回來,在大榆樹下二迷糊看見一些村民夾著搓衣板行色匆匆,又見葛亞麗丈夫胳肢窩夾了兩塊搓衣板走進小賣店,他覺得好奇就跟進去。葛亞麗剛從菌地回來,洗完臉正在往臉上擦雪花膏,一股香氣直衝鼻子。

二迷糊的鼻子像馬似的噴了幾聲,說:“你抹那麽香幹嘛,天都黑了,難道想去跟哪個老爺們約會咋的?”

“滾犢子!”葛亞麗手裏拿著小鏡子,一邊往耳根後抹雪花膏。

“有事說話,沒事別在這撩閑,沒看見大家都在忙活?”葛亞麗丈夫坐在馬紮上,拿著錘子給搓衣板釘釘子。

二迷糊湊過去彎下腰,好奇地問:“你這是幹啥,好好的搓衣板釘這麽多釘子,你想暗害葛亞麗咋的?”

葛亞麗丈夫頭也不抬地說:“沒功夫跟你磨牙,哪涼快哪呆著去。”大概嫌他礙事,胳膊肘拐了二迷糊一下。

二迷糊一個趔趄差點坐在地上,他站起來對葛亞麗說:“你掌櫃的外麵有相好的了,搓衣板釘這麽多釘子,是要把你肚子紮成篩子眼啊。”

“滾!不買貨就滾,能滾多遠滾多遠,少在這撩閑礙事。”葛亞麗抄起雞毛撣子,照著他肩膀狠狠抽了一下。

二迷糊逃出屋門,說:“要不這樣吧,你掌櫃的跟別人相好,我將就將就,你跟我過吧。”

葛亞麗丈夫這回惱了,站起來拿著錘子追了出來,說:“王八犢子,你站住,看我不把你捶扁了喂狗。”

二迷糊趕緊嬉笑著逃之夭夭。

當二迷糊聽說搓衣板改造的打眼器能提高七八倍勞動效率時,他家搓衣板已經被別人借走了,他朝他媽瞪眼珠子吼了起來,嫌她把搓衣板借給別人,非逼著她去找人要回來。

他媽佟鳳鳳說:“不就是一個洗衣板嗎,至於你跟我吹胡子瞪眼的,有能耐你自己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