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炒老板魷魚

總經理張業對於蘇煙遞過來的策劃書格外重視，特意從抽屜裏取出眼鏡，又仔細地擦幹淨，才緩緩戴上。

他舉起策劃書，幾乎是逐字逐字往下看，緊皺的眉頭不難看出心中的猶疑。

蘇煙見狀，小心翼翼地開口：“總經理，我認為隨著科技的進步，低適配快消品終歸是要被淘汰的，隻有做出更好更完美的產品，才能贏得大眾的心。”

張業抬眼看著蘇煙，沉默許久都沒有說話。

蘇煙見他不言語，心裏多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一貫埋頭在研究室裏度日的她，對於人際關係並非那般得心應手。

當下再開口，她便有些控製不住脾氣，拔高了幾分音量：“總經理，恕我直言，就算是選擇更為高級的材料，我們在成本上也不過是多添了一成，怎麽算都是有得賺的，既能讓需要假肢的人群得到最佳且長久的體驗，又能賺到錢打開口碑，總經理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呢？”

“你到底是剛進社會，對市場沒什麽概念，光憑著一腔熱血，是沒法讓公司在市場裏立足的，看看這個……”

張業說著將桌上一份厚厚的企劃書甩到她跟前。

蘇煙一看企劃書標題，氣從心頭來，隻見封頁上寫著——綜合成本降低計劃第三版。

她匆匆翻開企劃書，見裏麵寫的都是如何降低假肢材料和零件的計劃，一些本來就已經很低廉的零件，竟然還要再尋求更次一等的代替品。

見蘇煙滿臉憤怒，張業耐著性子向她解釋：“放心，這些東西同樣很好用，完全可以通過質檢報告，科技在進步，所以我們總能找到性價比更好的替代品。”

蘇煙竭力忍住欲發作的脾氣，一字一頓地說：“科技的進步，是用來惠民的，不是來操控利潤的。”

張業聽到她這樣說，緊繃的臉上瞬間蹦出嘲笑的神情：“蘇小姐，你的眼睛長得太高了，你應該貼近生活，去醫院看看那些殘疾人，他們圖什麽材質好壞？買得起就得了。”

“再說了，我們是開公司的，又不是做慈善的。”

蘇煙被他這不以為意的鄙夷目光點燃僅存的理智，她將企劃書放在桌上，雙手撐著桌子，定定地看著眼前人。

“貴公司招人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我還記得HR那時候對我說，我能在這裏找到科技的意義，找到假肢的歸宿，原來都是虛假的理念。”

蘇煙說著直起身子，故意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張業：“我和貴公司理念不合，那麽，後會無期。”

她說完這話，瀟灑轉身就走，身後立刻傳來張業的罵聲：“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救世主嗎，趕緊走吧，我們這小廟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蘇煙徑直走向工位，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收拾東西。

一旁的趙天名見到這動靜，震驚極了，忙湊過去關切：“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公司一味追求廉價材質，一心要在假肢設計上壓榨利潤，我不能接受這樣的做法，剛剛在辦公室，我把總經理炒了。”

蘇煙這會還有功夫說笑，趙天名卻是焦躁地撓撓頭，不知如何是好，眼見蘇煙真要轉身離開，忙喊住她。

“可是蘇煙，大家都這樣做的，你去其他公司也是一樣的結果，現實一點，我們還是順從市場的好，聽我的，你去跟總經理好好道個歉，總經理會原諒你的。”

蘇煙回頭看向熱心腸的趙天名，灑脫一笑：“我不聽你的，我隻聽那些日夜祈盼需要一個完美假肢的心聲。”

趙天名望著即便是背影都那麽堅定的蘇煙，若有所思地坐下。

啪——

企劃書從天而降，讓趙天名從神遊中驚醒，他抬眼看向站在桌前的主管。

“小趙啊，總經理對你的企劃書還有一些細節上的不滿意，我們用的連接材料可還是最初那代，價格太高了，總經理聽說其他公司早就用上了價格至少低十倍的替代品，你去做個調研，下周一前把企劃書交上來。”

趙天名下意識嘟囔接了一句：“已經很便宜了，那些更便宜的材料都不知道好不好用呢。”

“你說什麽？”主管不敢置信地盯著趙天名，見趙天名沉默著低下頭，話裏有話地提醒他，“這年頭，有理想是好事，認不清現實那就是個笑話了，就像那個蘇煙，把自己當成了救世主，卻根本沒認清自己隻是給公司打工的小員工，你可千萬不要跟她一樣那麽不識趣。”

趙天名不敢頂嘴，隻得接過企劃書，好脾氣地點頭：“知道了主管，我會盡快提交的。”

“恩。”

趙天名目送主管離開後，視線下意識向窗外看去，蘇煙的腳步依舊那麽堅定，即便從六樓往下看去，也像個鬥誌昂然的戰士。

他下意識生出唏噓的念頭，希望這樣勇敢的戰士不會被現實狠狠打擊，從此一蹶不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