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希望的種子
對蘇煙而言，再也沒有比當事人配合假肢設計更幸福的事了。
她日夜趕工，不眠不休，隻為盡快替何采采完成定製假肢計劃，何采采也是同樣的期待著，每一天都會發消息來詢問，到什麽進度了。
多日後，蘇煙終於完成了第一版設計。
她將何采采帶到取型室，將石膏綁帶纏繞在何采采的殘肢上，隨即做出一個腿的形狀。
在取好的石膏模型中澆築石膏漿，反複打磨修補，尋找耐壓部位和非耐壓部位，力爭已達穿戴舒適區。
何采采本以為蘇煙會和其他假肢設計師一樣，很快打磨修補，沒想到坐在旁邊一看就是五個小時。
蘇煙細致地宛若對待一件古董，生怕哪裏不小心做錯了。
然而五個小時後，有著完美主義要求的蘇煙，卻提出要重新取型。
何采采自然是沒有任何拒絕的道理，對她來說，設計師要求越高，她的假肢也就越完美，於是開開心心地重新去了取型室。
“采采，你先回家吧，我還要不少時間呢。”
蘇煙笑著趕她離開，剛才打磨的時候，何采采沒少問問題，對蘇煙來說，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影響。
何采采衝她吐吐舌頭，趕緊走人。
“蘇煙姐姐我走啦，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隨時call我。”
何采采離開後，蘇煙繼續打磨修補，終於在夜幕降臨時，完成了第一步。
她滿意地欣賞一番石膏模型，隨即抱著石膏模型到工作室。
像何采采這種正值青春的十八歲小女孩，最是愛美，於是給她選了一個藍色的軟板材，將軟板材固定在架子後，置於大型烤箱加熱。
十五分鍾後，迅速取出烤軟的軟板材套在石膏上成型，打磨後等材料固化，裝上各部分裝置，就成了一個貼合殘體的透明接受腔。
第二天，得知消息的何采采興奮地過來佩戴，努力走了兩步的她，隻覺比之前那些假肢都要舒適，心中不免激動，當即就要跳舞。
蘇煙卻攔住她：“先不著急，這隻是一個測試的假肢，我們還是先熟悉鍛煉一下力線，如果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我再重新做，直到做出完美的假肢。”
“好。”
何采采左看右看，都非常滿意腿上的假肢，蘇煙見她滿意，也很開心：“等到時候，我再貼點亮晶晶的騙，就更好看了。”
“好！”何采采開心地合不攏嘴，迫不及待想要試著跳舞，終究是沒忍住，一個踉蹌，差點栽倒。
“欲速則不達呀，采采，我們不著急，慢慢來。”
蘇煙寬慰何采采，何采采卻笑著反過來寬慰她：“我知道的，蘇煙姐姐，我不會失望的，我會努力鍛煉，適應力線，征服假肢的！”
然而假肢的征服遠比何采采想的困難，三天後，她終於提出需要重新調整。
“蘇煙姐姐，普通的行走是可以，可我踮起腳尖的時候總覺得不對勁，我是跳芭蕾的，我必須得踮起腳尖的，要麻煩你幫我重新調整一下了。”
蘇煙點點頭，在取型室，不厭其煩地幫何采采重新取型，還向她索要了從前跳舞的視頻，觀察她踮起腳尖時的腿部肌肉。
在打磨石膏的時候，更為細致用心，用了足足三天才算滿意。
這一次的接受腔材料，蘇煙也從軟板材換成了矽膠，矽膠的受力會更好，對軟組織的包裹保護、壓力抵消都有著更好的效果。
何采采佩戴假肢後，果然覺得比從前更舒適，隻是在動作上不比從前輕便靈活，這就需要更努力地去練習配合。
“采采，我相信你可以的。”
蘇煙一句話，令何采采多了不少信心，不知道為什麽，她格外地信任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歲的姐姐。
就好像冬日旭陽，讓人忍不住張開雙臂去擁抱。
三天後，何采采激動地發來一個視頻，視頻裏，她已經能成功踮起腳尖，轉了一個大圓圈。
雖然這對於她能跳出一支完美的舞蹈還有很多的距離，可對何采采來說，這個視頻已經是她人生的新起程了。
往後千山萬嶺，她咬著牙也要跳過去。
“蘇煙姐姐，我真是太高興了，不枉我這幾天都沒怎麽睡覺，日夜苦練，太謝謝你了，蘇煙姐姐，我就知道你可以。”
蘇煙看到視頻也很是激動，聽何采采這樣說，隻覺配不上她的誇讚：“哪裏是我可以，明明是你自己可以，是你征服了假肢，是你的決心你的堅韌，讓你重新踏上了新的路程。”
何采采嘿嘿一笑，不免對自己多了幾分驕傲。
蘇煙這幾天忙著幫何采采做假肢，都忘了周知的存在，這會想起周知，小心翼翼地開口：“采采，你上回不是跟我說，也加了周知的微信嗎，你能把你的視頻也給他發過去嗎？”
“好啊，周知哥哥一定也會為我高興。”
何采采想也沒想，掛了電話立刻將視頻發給周知。
周知看著視頻裏滿臉疲憊，卻笑容璀璨的何采采，看著她那一個踮起腳尖旋轉的畫麵，心頭仿佛被棍子狠狠敲了一敲。
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情緒，羨慕？震撼？
可不過是區區一個轉圈，離能重新跳出舞蹈，還差著十萬八千裏。
可周知越是這麽想，埋在心底那顆叫做希望的種子卻越是努力往上爬，沉默許久，他終於發了消息回應何采采。
恭喜。
發出去這兩個字後，心底那顆叫做希望的種子終於頂破絕望的禁錮，衝出生天。
周知看著那個早已被自己拉出黑名單的手機號，焦灼又不安，反複地想著——
蘇煙是放棄我了嗎？
為什麽不再糾纏我，不再向我介紹她的計劃書？
她是想不出更好的策劃了，還是根本隻想賺錢，有了何采采和別人的單子，就顧不上我了？
為什麽不再試試說服我呢？
周知抱著這樣的疑惑，夙夜難寐，可讓他主動去找蘇煙，讓蘇煙為他定製計劃，他又邁不出這樣的步伐。
對他來說，心底的種子雖然長了出來，可和被一片黑暗吞噬的周圍相比，太渺小了，什麽也算不上。
何采采的單子結束沒多久，王梓童父母終於和原公司解除了委托合約，興衝衝地找到蘇煙。
蘇煙向他們展示了何采采的視頻，一家人眼睛瞬間就亮了。
他們幾乎是迫不及待進了取型室，迫不及待地守在旁邊，看著蘇煙打磨修補石膏模型。
“童童，對假肢美觀度上有什麽要求嗎？”
王梓童父母搖搖頭：“什麽都行，隻要能用就行，好不好看的，這一點不重要。”
蘇煙置若罔聞，抬眼看向王梓童，示意他說，王梓童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真心話說了出來：“如果看起來像鋼鐵俠一樣那麽酷就好了。”
“沒問題，姐姐滿足你。”
蘇煙一口應下，王梓童幾乎樂壞了，喋喋不休地追問：“真的嗎？真的能做出像鋼鐵俠那樣的？會不會隻是個裝飾啊！”
“不會，相信蘇煙姐姐，姐姐一定讓你擁有和正常人一樣的能力。”
蘇煙樂嗬嗬地笑著，王梓童也笑著，滿眼都是期待。
唯獨王梓童父母看上去有些為難，他們很不好意思地開口：“那在價格上，是不是……”
“還是原來合約說好的價格，你們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多出錢，也不會讓公司虧本。”
蘇煙的話，終於讓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賣房賣車所做出來的代價，真的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如果這個假肢不合適，他們也沒有多的錢再去買別的假肢了。
甚至於，如果這個假肢臨時加錢，他們也沒有能力加價，隻能另尋公司了。
王梓童父母感動的不知說什麽，三雙充滿期待的眼睛緊緊盯著蘇煙。
蘇煙被他們這炙熱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隻好開口趕人：“這活我還得幹幾天，今天是肯定交不出假肢的，你們回去等我消息吧，如果需要重新取型，我再聯係你們。”
“重新取型，要加多少錢？”王梓童爸爸有些擔憂地追問，他記得之前在別的公司因為假肢不舒服，重新取型定製，加了不少錢。
蘇煙見三個人如此緊張地等待著自己的回答，忙笑著解釋：“不用加錢，合約裏說什麽價格，那就是什麽價格，重新取型一百次，都不要你們加錢。”
一家子瞬間鬆了口氣，千恩萬謝地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