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來訪的不速之客

正當他跑得忘我,想得入神時,身後隱約傳來追趕的腳步聲。

本能地回頭看,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已經迎麵而來,迅速將他的身影覆蓋;一種熟悉的氣息瞬間彌漫在他周圍。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

“李健!你怎麽來了?”

“哈哈,丁小鵬,果然逮到你了!”

李健是坐公交車專門從沂城到臨城,再轉車來柳林的,尋訪的對象就是丁小鵬。

他高聲喊:“沒想到你小子這麽出名,一下車隨便問了一個人,就告訴我你是唐家窪的,這個時間點應該在柳林中學操場上練跑步!”

李健看上去毫無惡意,滿麵春光,省運會的陰霾和積怨似乎已經一掃而空。

他們沒有停下腳步,一邊聊,一邊跑,一起跑完後半程;最後的衝刺,回歸對手本色,你追我趕,越跑越快,幾乎同時衝過終點。

李健此行的目的基本弄清楚了,替八十歲的爺爺尋訪舊地;順帶來看看他的對手丁小鵬。

用他的話說,看看這丫平時吃的什麽喝的什麽,竟然跑得那麽快,還那麽狡猾!

“我爺爺說了,我中了你小子的陰謀詭計,你用激將法把我陰了!”李健談起省運會的最後衝刺,依舊耿耿於懷。

六十年前,二十歲的沂城青年李緒升曾經作為八路軍戰士在柳林一帶打過遊擊,在虎山阻擊戰中刀劈了兩個鬼子,自己也負了傷,留下了終身殘疾,現在隻能坐在輪椅上。

六十年後,他的孫子來替他尋找一個人,他當年的班長李金嶽;當年是李金嶽把他從虎山上背下來的,使他免遭流血過多犧牲的厄運。

丁小鵬愣了,李金嶽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外公,十五年前已經去世了。

而且,他隱約知道,外公的政治背景似乎不是太好,有當過漢奸的嫌疑;要不然,當年才貌雙全的李代芬,也不會嫁給唐家窪貧窮憨厚的丁祥貴,也就無法成為自己的母親。

“不可能吧,我爺爺說了,李金嶽,不,你外公是個勇敢的八路軍戰士,又有文化,後來突然消失了,據說是去執行一項秘密任務,從此他們兩個再也沒見過麵。”

丁小鵬精神一振,李健所說的秘密任務,莫非就是外公出任的偽職;外公解放前曾經在膠濟線著名的青城縣城幹過日本憲兵隊的翻譯。

兩人同時陷入思緒的謎團中。

既然丁小鵬的外公是執行秘密任務,那就是從事地下黨工作,可為什麽解放後,卻被差點打成反革命;要不是沒有人命案子在身,恐怕不會有驚無險地活到七十年代末。

“不對,這裏麵肯定有問題,我要回去問問我爺爺,我要讓爺爺幫你解開這個謎!”李健真誠地對丁小鵬說。

他們一起爬上了虎山,迎著平吹而來的山風,順著虎背一直爬到虎頭位置。

他們登上一塊貌似元寶倒懸的巨石,也就是李健爺爺負傷的位置,佇立西望,

西南遠處,群山連綿,猶如巨浪洶湧而來,又似排闥而去,這裏是雄渾壯麗的沂蒙山最東端,是當年烽火歲月時插入敵偽巢穴的一柄虎形匕首。

夕陽西下,餘暉滿天,把兩個年輕人的臉膛映成赤紅色,目光裏是燃燒跳動的青春火焰。

李健突然問:“丁小鵬,你知道省運會我丟了金牌,為什麽會哭嗎?”

“為什麽?”一個七尺男兒不該輕易掉淚,更不該嚎啕大哭在對手麵前,丁小鵬雖然知道定有隱情,但他並不知道謎底。

李健神情肅穆地說:“因為,五千米比賽的那一天正是我爺爺的生日,我本來答應他老人家,用我的三塊金牌,給他做最好的生日禮物,但是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落空了。”

丁小鵬內心一怔;任憑他如何想象,也想象不到,李健是為此而哭,內心頓時充滿一種複雜而莫名的情愫。

當時如果是我,我會不會哭呢?也許我會哭得比李健更傷心!

正當他冥思苦想,準備用什麽合適的話來安慰李健時,李健卻笑著說:“丁小鵬,不許你可憐我哈,今後我們再在賽場上遇見,還是要往死裏幹,我爺爺說過,男人,最好的朋友,也許正是最好的對手!”

“好啊,一言為定!”丁小鵬終於釋然地笑了。

兩個人心領神會地同時用力碰了碰彼此肩膀,碰出了豪情和喜悅,就像兩塊岩石碰出了火星。

正當他們爽朗交談時,身後突然響起一陣大嗓門的笑喊聲:“哈哈,丁小鵬,果然是你!”

丁小鵬和李健回頭一看,是石料廠的老板莊明遠氣喘籲籲地爬上山來了,身後跟著他的司機。

莊明遠的石料廠就在虎山腳下,剛才丁小鵬和李健上山時,看見莊明遠的五菱麵包車停在那裏,但他們沒有驚動他。

丁小鵬知道莊明遠好客,但並不想和他攪和在一起,總覺得這人話太多,有時候說話不經過大腦,順著牙縫就蹭蹭往外冒。

但今天莊明遠似乎專為他而來。

弄明白李健是丁小鵬遠道而來的沂城朋友,莊明遠立刻豪爽地邀請他們一起吃晚飯;並且一點不給丁小鵬拒絕的機會兒,馬上掏出手機分別打給了丁羅洋和丁四寶:“羅洋書記,我這邊來了兩個省運會冠軍,今晚我請客,去柳林最好的飯店八仙居!”

掛了電話,他馬上又打過去:“丁四寶,你去叫上丁祥貴,聽說他最近酒量看漲,今晚的酒局,他必須參加,咱來個不醉不歸!”

丁小鵬聽莊明遠約上了丁羅洋和父親,立刻默許了今晚的酒局,他要當麵問問丁羅洋,作為支部書記,是否知道當年外公的一些事情。

而父親也許會說出一些記憶中的印象;雖然父親沒有文化,平時和外公說不到一塊去,但畢竟翁婿多年,酒桌上,談話間,總有說到過去的時候。

此刻,在丁小鵬心中,急於弄清外公曆史背景的迫切心情壓倒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