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59章 禍起
‘這裏是冬眠基地西格瑪入口，請出示通行許可證，並根據要求完成消殺程序。’
三個多小時後，一行人返回冬眠基地，他們並未按照原先規程將車輛開回原本停泊位，而是選擇了這個出入流量最大的通道口。
因為康米爾不清楚方舟是否已經知曉他們的行動計劃，從整個行動中獲取的信息看來，這絕對是不允許擬態者們獲悉的最高秘密。而且儲存器一開始的設定就是用來給人類收集‘考古信息’所用，方舟可能並沒有料想到近百年內會有人啟動它。按照那個儲存器的防守情況，如果方舟探測到已經有擬態者得知這個秘密，這次很有可能不會讓他們輕易返回基地。
其實在接近入口之前，康米爾本不打算急著回到基地，他覺得貿然返程的風險實在太大，必須要做一個周密的反製計劃。不過他們這次行動本就是打著資源勘探的旗號，這是個並不嚴謹的接口，要是花費太多時間反而顯得可疑，所以盈日覺得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
而西格瑪入口處常年都有人員流動，萬一方舟出現什麽敵對態度，隨時可以趁亂撤離。即便方舟不予輕易放行，也一定會引起其他人關注，總之一切都能見機行事。
好在入口處的安檢形勢如同往常，大家並沒有受到任何盤問或者多餘環節，即便如此，盈日還是隱隱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哪怕方舟的確不知情，但事情總會隨著時間發酵，姑娘不太情況康米爾接下來會采取什麽態度去麵對方舟隱瞞多年的秘密，尤其是在辭去總執事職位後，他可能不會將此當作無事發生…
畢竟這是一個對於擬態者來說至關重要的起源之謎，如今在火星上的總居民人數也僅有不到五千，擬態者就占有三千多。一旦該秘密被公之於眾，可想而知這對於整個火星的居民生態結構會產生什麽樣的重大影響。
所以在回到基地的第一時間，盈日又召集此次外出探險的所有成員，並找了個一個秘密地點進行集會，她需要知道此後各位該如何應對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尤其是擬態者們。
康米爾也正有此意，隻不過他如今也還沉浸在驚愕之中，暫時想不出什麽要表達的東西來，之所以找來大家，也是準備強調一下此事保密的重要性。
但此行的七人之中，卻隻到了六位，還有一個之前被盈日視作‘自己人’的新人類小夥子並未到場。根據盈日反饋的消息，他好像是由於長時間的艙外活動而出現了一些身體不適狀況，之後等稍作休息有所恢複再來集合。
“你確定他真是身體原因嗎？有沒有具體的反饋數據？”
康米爾顯然有些擔心，如果此時這個小團體內部先出現任何不穩定因素，那何談向火星大眾保密，之後甚至會因此引發完全未知的集體矛盾。
“應該不會騙我們吧，要是他真有問題，咱們也沒機會完完整整回來。”盈日歎著氣安慰道：“這些年輕新人類艙外活動機會很少，這次出去又發現了這麽大的機密，精神上肯定有點吃不消，身體出問題也不稀奇。”
“也對，如果他真的透露給方舟，咱們確實不會這麽輕易被放進來…”康米爾點了點頭，語氣卻像是在勸慰自己。
這個完全封閉的隔間原本是用作臨時儲物倉，由於年代老舊，也是基地裏為數不多沒有安裝任何監控的地方。此前幾乎沒有人會留意寸土寸金的基地還會有這種閑置空間存在，盈日也是在得知自己壽限將至時才偶爾選擇來這裏獨處。
眾人坐在這片不算寬敞的地麵上麵色凝重，應該都有無數話想說，卻也沒有一人先開口，似乎心裏的情緒都堵在一起難以言表。
姑娘用輕微的苦笑打破這片沉默，她也沒想到，這次看似尋常的解謎冒險，卻變成讓所有人都難以接受的變故。她本來以為，康米爾等人的記憶隻不過是由於久遠而被封存，卻沒想到這背後居然隱藏著足以顛覆火星階層現狀的秘密。
“如果我們沒去那個地方，現在大家會不會輕鬆一點…”她的聲音不像反問，聽起來應該是對自己的草率決定而自責。
“別這麽說，你至少幫大家解除了困惑不是嗎？而且被蒙在鼓裏的人沒有資格指責揭穿謊言的勇者，我們當然不願意永遠活在假象裏。”康米爾在投影器裏顯示出一個微笑表情，隨即伸出機械爪子搭在姑娘肩上：“更何況我們如今身處一個隨時都可能創造未來的時代，你如今這個壯舉，甚至包括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將來也許是會載入新人類史冊的。”
“哈哈，壯舉，如果惡作劇也算的話。”盈日捂著嘴不知是在偷笑還是感慨，最近這幾個月她確實變了許多，隻不過並非收斂以前的行徑，她似乎在得知自己時日不多後變得更大膽了。一開始自己隻是想盡可能讓人生不留遺憾，後來在地火通訊開啟那段時間，姑娘慢慢察覺到自己可能在某些決斷上有些過頭。不過她未曾對這些事後怕過，也許方舟將自己這一代克隆體的設定有誤，就如同那些擬態者，一開始就是個程序錯誤。
眾人的聊天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繼續下去，好像也沒有某個可以圍繞的重心，不過康米爾也並不在意，他找來大家隻是想強調一下事情的保密性。至於盈日，這姑娘也是由於內心不安，準備看看知情的三位擬態者下一步會作何打算。
其實康米爾他們是打算將此事作為一張王牌，在日後遇到與方舟產生重大決策分歧時拿出來作為談判籌碼的。畢竟他們與那些經常‘更新人格’的擬態者不太一樣，所以方舟並沒有什麽機會修改他們的記憶，如今此事還完全不到可以公開的時機，也可以說火星基地的穩定全靠方舟的謊言來維係，還遠遠沒到那種經受得住一個巨大陰謀暴露的程度。
這就更凸顯了此事保密的重要，眾人也一致認為，不到萬不得已時刻，絕不能輕易把秘密公之於眾。康米爾出於擔心，還是在不停詢問那位缺席年輕人的消息，就算他今天確實身體不適，至少要把這個共識傳達給他。
而數小時後，那位姍姍來遲的年輕人在表示歉意時，卻也同時帶來一個暗含巨大隱患的消息。盡管康米爾等人不停強調此事的絕密程度，他卻還是在擬態社區把事情說漏了嘴。
“什麽時候的事？你具體透露了什麽內容？都是向誰說的？”
康米爾情緒瞬間暴漲，顯然控製不住激動，差點就上去揪住那人的衣領，這與他平日來的和藹形象截然不同。
“也就三分鍾前，我倒是隻給兩個人提起過這件事，而且是以猜想的方式，並沒有提起這次行動，他們可能也就當個玩笑聽聽吧…”
“還好，也才三分鍾，現在把你朋友叫過來，我們必須封鎖消息！”盈日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忽然瞳孔放大，警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對了，你是在什麽地方走漏消息的？”
“是在休眠社區，他們都算是性格沉穩的老人，而且我那兩個朋友也不是大嘴巴。”
盡管他說得如此委婉，但一種不好的兆頭已經籠罩在眾人心頭。三分鍾前，這在擬態網已經是五十多小時的事，而且現在每過一秒鍾，事態就同時在以至少七百到一千倍的速度發酵…天曉得他的朋友會不會將事情傳播開來，而且那可是在方舟嚴密監控觀察的虛擬世界！
“等等，你是說，你在擬態網將事情說出去，並且沒有采取任何監視屏蔽手段？”
當康米爾提出這個問題時，所有人心頭都咯噔一聲，就連那年輕人也因後怕而張大嘴巴，他已經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這下壞了！方舟現在大概率知道了這件事！說不定已經開始派遣無人機在基地搜尋這群身懷機密的‘叛徒’了。
就在盈日擔心，下一刻會不會有一群無人機衝進這個房間時，康米爾卻也沉著冷靜地分析起當前狀況。
“別著急，我們假設方舟已經知道狀況，但它現在應該還沒有做針對性處理的打算，或許也是在進行緊急的風險評估計算。”康米爾說著，提供了一個力證：“至少，我作為擬態者，現在還控製著這副無人機軀殼。既然沒有被方舟強行剝奪控製權，說明事情還有回轉餘地。”
確實，要是事情真的已經在擬態網傳開，即便他們被列入緊急通緝名單，也根本不需要動用什麽大規模搜索，畢竟這些無人機的核心權限都是來自方舟，一瞬間康米爾他們就會失去意識，並且把盈日這個‘罪魁禍首’帶去休眠艙接受調查。
“那現在究竟什麽情況？你能連接到擬態社區看看事態如何嗎？”
盈日的心已經懸到嗓子眼，她也沒想到情況變化如此突然，但下一刻，姑娘又擔心起康米爾的安危，於是又勸阻他暫時別擅自鏈入擬態社區。
“算了算了，我自己問問其他朋友看吧，你要是這樣回去，意識指不定就被禁閉…”
“來不及了，事情刻不容緩，現實世界的千倍時差不容許我們在這繼續等，我去去就來。”康米爾說著，又緊緊握住姑娘的手：“要是我回不來，你就讓我這兩位朋友暫時進入離線，你們找機會離開基地，我盡可能想辦法協助你們逃離。”
“逃？我們能逃到什麽地方？逃去地球嗎？現在連情況都還不清楚…”
“對啊，你們倆別爭了，當務之急是先看看方舟的舉措是什麽。”
就在大家爭執不下的時候，那個犯了錯的年輕新人類慢慢清了清嗓子，似乎有話要說。
“我這裏，有個剛剛收到的最新消息，哦不，確切來說是擬態時間三小時前的事情。”小夥子咽了口唾沫，顫巍巍將朋友發來的信息讀出來：“友鄰網被方舟單方麵中斷了，而且是毫無征兆切斷…”
所有人幾乎屏住呼吸，小隔間裏再次鴉雀無聲。
火星再次將自己隔離起來，這時長不到數月的通訊被切斷，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方舟這次是打算采取某項難以預估的手段來應對這次泄密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