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6章 輿論戰
坐在投影前的少校先生眉頭緊蹙，似乎某件事的發展完全超出了預估。
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麽自己一周前找人散布的那則消息會在網絡上變成這個樣子。這原本是為了激起民憤攻擊弗朗索瓦的一個火藥引子，卻反倒變成人們的激烈爭論的源頭。
弗朗索瓦，這個隨時可能全世界動**的不穩定因素，在軍管農場事件發生前，少校早就有過殺之後快的打算。但事情如果真這麽簡單，一顆子彈能解決的事情也不可能拖到現在。
一來是這家夥培養的那群特戰小隊實在很難對付，任何暗殺行動都不可能輕易開展，還有被反將一軍的風險。二來則是弗朗索瓦這些年在政壇軍界都如魚得水，早已經培養了好幾位比他更加極端的狂熱分子，就算把他一舉幹掉，後麵可能會站出好幾位更難對付的接班人。
看來他早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死於非命，而防止被刺殺最好的辦法，一是低調不結私仇，二就是讓產生殺心的那些人清楚，自己的死絕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有可能點燃炸藥桶。
就在一周之前，安如身上的竊聽器傳回那個重要情報時，少校除了震驚之外，腦子裏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絕不能讓這件事順利開展。
但對於弗朗索瓦這種做事極端又手握權力的政客，少校先生實在沒有什麽方式能正麵阻止他，所以思來想去，就隻能試著推動輿情辦這事。
在軍管農場醜聞發酵時，就是利用那次擴軍，才安插了一些技術人員去了行星方位總部。再加上出現及時的克萊爾，一連串證據鏈形成，事情宣傳出去就洗不清了。
其實在弗朗索瓦向火星發射武裝運輸船時，他就想把情況直接捅到網上去。但此事畢竟沒什麽確切證據，一切都隻是根據自己猜測，即便真的能稍微掀起一陣浪花，估計隨時都會被以秒為單位的其他新聞熱點刷下去。
但在研發超級AI這件事上，情況又有所不同。地火通訊算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始終火熱的討論話題，任何奇葩的言論都層出不窮，但大多數都是瞎編亂造。如果在這時候率先埋下一顆種子，哪怕它很快就會被其他熱點刷屏，但等弗朗索瓦真的準備開展項目，當時埋下的言論自然會引起民眾極大的懷疑興趣。
所以他當時就聯絡了幾位值得信任的成員，這些老朋友在元宇宙各大社區都還混得不錯，之前的軍管農場事件便是由他們推波助瀾。少校讓他們稍作歪曲誇大了一下事實，把弗朗索瓦研發超級AI的理由形容得極為醜惡。
消息在一開始雖然瀏覽量不錯，但還是由於缺少證據很快翻了篇。不過少校先生不可能提前就把那段錄音放上去，等到後續超級AI項目真的開始公布，那就到了種子生根發芽的時候。屆時再對錄音進行掐頭去尾公布，自然也會成為力證。
轉眼間一周過去，少校本以為在弗朗索瓦真的采取行動之前，這則消息並暫時還不會被翻出來討論。但奇怪的是，它不僅重新出現在人們視野裏，甚至還掀起了一場不小的爭論。
按理說，它要是僅僅被人們重新關注也無所謂，畢竟這本就是一則歪曲的消息，它旨在引導人們對弗朗索瓦展開聲討。不過讓少校百思不解的是，人們的關注點似乎有點偏差。
這則內容本身並不惹眼，大家好像絲毫不關心弗朗索瓦的劣跡，甚至對他為何研究超級AI也不感興趣，人們隻對超級智能本身的爭議展開了一場辯論。
人們討論倒也罷了，至於它究竟為何會以這種形式再次出現在大眾視野，可能真的有人在背後操持，畢竟輿論戰早就是從幾千年前玩到現在的東西。
……
同樣對著投影皺眉的人當然不止少校先生。
地球另一邊，這位稀裏糊塗就被推向風口浪尖的人也很費解。
弗朗索瓦已經連續兩天沒合眼，他白天仍在到處拜訪那些關係不錯的國際政要，做著幾十年來一直做的那些事。而到了晚上，或者說是長途飛行的路途中，他整個人的注意力幾乎全被元宇宙這些稀奇古怪的言論所吸引。
有人說他正在組織登錄火星的聯合艦隊，準備一舉掃**火星基地。也有人說他痛恨阿爾伯特單方麵與火星建立民間通訊的行為，正打算拉攏各成員國進行製裁。甚至還有人說，他是火星方麵早就安插在地球的釘子，這些年動作不停企圖攪亂地球秩序。
當然，這都是些毫無根據的瞎話，網民一時口快誰都阻止不了。之所以各種奇葩言論層出不窮，主要是自己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全球範圍內到處活躍，早上可能還在美洲參加會議，中午就出現在歐洲某個財團聚餐，媒體們捕風捉影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而這些風言風語對他來說當然不痛不癢，幾十年來早已習慣，隻不過其中一則被炒得最熱的消息卻是關於超級智能項目，弗朗索瓦看了難免心神不寧。
這個節骨眼上，關於此事的討論怎麽會忽然被大家炒熱？弗朗索瓦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身邊有沒有內鬼，究竟是誰把這種事抖出去的？
但仔細想想，最近一段時間他為了爭取阿爾伯特的幫助，前前後後已經拜訪了太多人。無論是安如小姐也好，是孫盈盈也罷，或者是那些口風不嚴的計算機專家，就算真是有人把事情說漏嘴，那消息源頭可能隻會追溯到自己頭上。
其實在製造輿論這方麵，弗朗索瓦曾經也下了不少功夫，比如在擴軍之前，他就曾用一套虛假的調查報告把超級真菌歸罪於火星。雖說當時收獲了一定成效，但長遠來看，最終還是自己嚐到了惡果。於是從那之後，他很少願意在輿情方麵再下工夫，很多事無法麵麵俱到。
現在弗朗索瓦隻想給阿爾伯特準備一個意外‘驚喜’，卻沒想到自己先收到了一份來自網民的驚嚇。如今網絡上忽然又蹦出這麽多不利自己的言論，尤其是關於超級智能的猜測，一旦大家真的打算把這種熱度持續下去，恐怕等自己好不容易打通了政策和法律上的關節，到時候又將麵對排山倒海的民眾反對。
麵對即將對自己重大計劃產生威脅的隱藏禍根，他隻好再次聯絡到自己的狂熱信徒，並號召曾經使用過的那些水軍，想辦法把大眾視野轉移開。
不過具體該利用什麽話題，思來想去，弗朗索瓦選擇了一箭雙雕的方法。
他首先將阿爾伯特的‘友鄰社區’相關新聞翻閱了個遍，然後利用一些人渴望選中卻始終沒有獲得名額的氣惱，製造了幾十個無中生有的疑點。
這些問題首先批判阿爾伯特的友鄰計劃在道義上的虛偽，他指出，當初遷移火星的那些人有一部分是受到貝克斯強迫，也有很多被洗腦的追隨者。如今這些人是否尚在還不清楚，但他們在地球上的後代必定十分關心祖輩的生存狀況，為什麽不向這部分人發放特殊名額？
其次，便是懷疑該計劃的合理性，如今火星上究竟是否被恐怖勢力掌權還說不定，就這樣開放一個與民眾對接的交流平台，是否會導致民眾心理受到荼毒，甚至引發一部分極端親和派滋生，這都是作為一個世界性企業應該考慮到的事。
除此之外，水軍們的集思廣益，也衍生出關於針對該計劃的更多拷問。當然，弗朗索瓦搜羅出這一連串的問題，對於媒塔的體量來說不異於蚍蜉撼樹，他目前也隻能用這種拙劣方式，盡可能在自己公開超級智能項目前擺脫輿論泥潭。
隻希望事件的進展會慢慢變得有利吧，否則等到項目啟動失敗，就不是政治資本喪失的問題，他甚至真可能淪落到自身難保的地步。
……
在元宇宙時代，任何消息的發酵速度都是難以估量的。
但另外一邊，阿爾伯特讀完早間新聞，又內心毫無波瀾地重新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他絲毫不必操心這些問題，因為自有專人處理。
在小冰一番操作後，關於友鄰社區的聲討似乎一夜間就被平息。
當然，媒塔作為元宇宙的擁有者，可以調用十足的資源去強行平息這一切。哪怕是個人賬號言論管控，甚至用禁言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也不會產生太大副作用。
不過幾十年的管理經驗，讓小冰學會了無數種更巧妙的方式。一般情況下，她絕不會采用刪帖堵嘴的手段去處理這種風波，這隻會招致民眾記恨。
既然民眾有訴求，那就解決訴求，哪怕是用一個接一個的欺騙，反正友鄰社區對全麵開放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個巨大謊言。
人們不是要求特殊名額嗎？那就立刻發放。當那些火星殖民者的子孫拿到通訊資格後，幹脆再搞個感人至深的直播，來個地火親情大團圓的劇情。因為大家不可能知道，社區裏的那個虛擬形象背後，其實隻是訓練有素的客服人員在玩一場角色扮演。
人們不是質疑這個項目的安全和合法性嗎？那就請一堆專家顧問，整天出來做科普，再讓幾位頗有聲譽的國際政要做個直播連線，徹底消除人們對該項目權威性的懷疑。而這些政客曾經受到媒塔不少照顧，以後畢竟還會有所需求，這幾分薄麵還是會給的。
總之小冰隻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論輿情掌控這方麵，貝克斯那個年代玩剩下的東西，拿到現在也會依然受用…
畢竟大多數人不會真的關心某事，他們隻是在風浪中堅信自己所認可的，甚至不願承認自己所見的。謊言的時代裏，大家已經習慣真偽不分。既然根本見不到真相，那就無所謂真相，然後擁上去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