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父子仇深
此時胡雪峰心裏有些著急，要是再不把這家夥從網吧裏弄出去，等到父親找到他，依著這兩個人的性子，局麵可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這回電話是爸接的，他正滿世界找你呢……先跟我回家！”胡雪峰也顧不了那麽許多，上去就扯著高明凱，想著先把他帶走，至少不能讓父親抓個現行。
可是胡雪峰剛一伸手，高明凱就像是一隻炸了毛的刺蝟似的，猛地一甩胳膊，擋開了胡雪峰的手，然後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冷哼一聲，不以為意地說：“哼，又是老爸，你能不能有點新鮮花樣兒？每次都說班主任給老爸打電話，說得跟真的一樣，就算他現在站在我麵前，我也不走！”
說巧不巧，高明凱剛把話說完，高海正好趕到現場，這些話被高海聽了個正著。高海的額頭上滿是汗珠子，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不知道是因為這一路奔波累著了，還是因為被剛才高明凱所說的話給氣著了，二話不說，照著高明凱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
直到此時高明凱都還沒反應過來，他一直以為胡雪峰是拿父親來壓自己，可是萬萬沒想到父親這次真的回來了。高明凱以為剛才這一巴掌是胡雪峰打的，頓時火氣直衝腦門，他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看都沒看清楚身後的人是誰，猛地就甩了一巴掌過去，同時嘴裏罵道：“去你媽的，你憑什麽管……”
一時間，胡雪峰傻眼兒了，高海愣住了，高明凱在看清楚身後那人是自己的父親之後，瞬間就懵了。可周圍上網的人，卻絲毫沒有被這邊的事情影響到，依舊自顧自的點擊著鍵盤，沉溺的網絡遊戲當中。
高明凱的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一般，從極度的憤怒，瞬間轉變成極度的驚恐和不安，再到手足無措，磕磕巴巴的喊了一聲：“爸……”腦袋短暫的短路之後，高明凱急忙解釋著：“爸，我不知道你回來了，我以為是胡雪峰打得我，所以，所以我……”
可是還不等高明凱把話說完，臉上就再次重重地挨了一記耳光。高海甚至連說話的機會都沒給他，氣得嘴唇直哆嗦，眼珠子瞪得老大，眼睛裏充滿了血絲，看起來格外滲人。
“走！”高海就像是拎小雞仔似的，掐著高明凱的後脖頸子，把他從網吧裏逮了出來，胡雪峰一路小跑，緊緊地跟在二人身後。
街上人來人往的，都以十分詫異的目光，看著這父子三人，心裏尋思著到底出了什麽事情。還有些人指指點點的，私下議論著說：“這也太不像話了，這麽大個人，怎麽欺負個學生娃兒呢？”
似乎是圍觀和議論的人多了，高海突然扯著嗓子，朝著身後的人喊了一聲：“老子管自己兒子，要你們管？”說完之後，繼續拎著高明凱往家的方向走。
高明凱被父親掐著後脖頸子，一直半蹲著直不起身子，起初他還因為剛才錯手打了父親一記耳光，而愧疚和自責，高明凱也一直央求著父親說：“爸，爸，你先放手，爸……”可是不管他怎麽乞求，怎麽掙紮，高海都始終沒有鬆開手掌的意思，高明凱感覺父親掐著自己後脖子的手掌，就像是一把巨大的鐵鉗子，快要把他的骨頭給捏碎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直到高海朝著人群喊出那一句：“老子管兒子，要你們管？”的時候，高明凱整個人都完全爆發了，他不知道是因為父親轉身的時候分了心，還是因為壓抑在心中十幾年的憤怒和委屈，猛地站起身子，扯開了父親的手。那一瞬間，高明凱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了，在掙開父親手掌的那一刻，他劇烈地喘息著，梗著脖子，撕心裂肺地朝著高海怒吼道：“我不要你管……”
吼完這句之後，高明凱的眼淚就下來了，他抽泣著朝著父親質問道：“你早幹嘛去了，啊？”連著哽咽了好半天，又繼續吼道：“現在想起來管我啦？我媽生我的時候，你在哪兒？我交不上學費，被班主任罰站的時候，你在哪兒？我媽不要我的時候，你在哪兒？”
“我……”高海心裏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似的，想開口，卻說不出來話，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回答這些問題，更不知道該怎麽管教兒子。
還不等他開口，高明凱朝後退了幾步，他掃視了一眼父親和胡雪峰，惡狠狠地吼道：“從小到大，他要什麽就有什麽，我呢？我穿的衣服是他穿剩下的，我用的學習資料是他用舊了的，就連我媽給我買的新書包，你都要讓他拿去先用，我也要用他剩下的破書包……他考九十分，能得到你的誇獎，我呢？我考一百分，你卻問我是不是作弊，問我下次能不能還考一百分……憑什麽……憑什麽？”
“就憑他……是你哥哥！”高海也不知道自己嘴裏怎麽就蹦出來這麽一句話，他原本是想說，就憑他父親救過我的命，要不然你老爸早死了！這些話隻在他的腦子裏一閃而過，可就在這句話即將脫口而出的時候，高海卻猶豫了片刻。
原本高海是想解釋些什麽，是想安慰和開導高明凱的，可是這話一出，高明凱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嗓子有些沙啞的怒吼道：“憑什麽弟弟要讓著哥哥，哪來的這種道理？憑什麽他就能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報考自己想上的大學，憑什麽我就要去建築，連我大學畢業後，去哪工作你都管？你自己修了一輩子的鐵路，憑什麽我也要去修鐵路，憑什麽？”
“就憑你的我的兒子！”高海斬釘截鐵地吼道。
“從今天起，我就不是你兒子！”高明凱喊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了，撂下這最後一句話，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跑，瞬間消失在人群中。
高海愣在原地，身子劇烈地顫抖著，胸口一起一伏，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剛想追上去，可還沒等他邁開步子，整個人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街麵上。胡雪峰趕緊上去扶著他，就那麽靜靜地握著他的胳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過了好半晌，高海才算是稍稍平複下來，朝著街邊的花壇走去，顫顫巍巍地扶著胡雪峰的手，坐在花壇上。高海把頭埋在手掌裏，一直沒有說話，胡雪峰就那麽靜靜地坐在他身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高海從花壇上站起來，搓了搓臉，重重地歎了口氣，就徑直朝著家的方向走去，胡雪峰還是一句話沒說，慢慢地跟在父親身後，始終跟他保持了一個步子的距離。這一刻，高海的腦子裏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完全是一片空白，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魂似的，就那麽漫無目的的機械式地朝前走著。
父子二人就這麽一前一後，一步步拖遝著朝著家的方向走著。短短幾公裏的路程，父子倆走了整整一個下午，好像是各有各的心事，又好像什麽都沒想，從日暮西沉一直走到了滿天繁星。等到高海再次回過神兒的時候，就已經坐在了家裏的沙發上，一切都好像是做了一場夢似的，胡雪峰連著喊了他好幾聲，他都像是完全沒聽見。
等到高海再次抬起頭的時候，窗外已經完全暗下來了，胡雪峰站在他麵前，手裏拿著泡好的茶。高海逆著燈光看過去，光線有些刺眼，可是當他看著眼前這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麵孔時，卻激動地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緊緊地抓著胡雪峰的胳膊，聲音激動而又顫抖地喊道：“團長，團長，是你嗎，團長？”
說著高海的情緒有些失控，他死死地抱著胡雪峰，哭得十分委屈，十分難過。胡雪峰從來沒見過父親像今天這樣失態過，他更加難以理解為什麽像父親這樣鋼鐵一般的漢子，會哭得那麽傷心。
“爸！”胡雪峰有些不知所措地就那麽被父親緊緊地抱著，試探著喊了他一聲。
直到此時，高海才算是完全清醒，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舉動失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鬆開胡雪峰，把頭撇到一邊，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當他再次轉頭打量著胡雪峰的時候，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跟兒子見過麵了，他已經完全完全長成了大人，長成了他父親的模樣。他們長得是那麽的相像，就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似的，剛才恍惚之間，在燈光的照耀下，高海把胡雪峰當成了胡鐵軍。
一時間，高海完全說不出來話，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那麽靜靜地坐在燈光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胡雪峰，氣氛顯得格外安靜和尷尬。
“爸，我……”胡雪峰心裏百感交集，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其實長這麽大，他不是沒有想過自己的身世，這麽多年以來，很多線索都讓他懷疑自己並不是高海親生的。可是這個問題困擾在他心裏很多年，卻始終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他記得小時候，自己曾經聽見過父母吵架的內容，也聽見過胡鐵軍這個名字。他一度懷疑自己的親生父親就是胡鐵軍，可是當他將信將疑地問父親的時候，父親卻總是把他摟在懷裏，連哄帶騙地說：“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好兒子！”
甚至有那麽一段時間，胡雪峰懷疑，父親是不是離過婚，自己的親生母親是不是姓胡。為了驗證這個猜想，他不斷地試探著母親，問她父親是不是和自己的親生母親離婚了？最後這事情還鬧出了一場大烏龍，曹慧芳整天疑神疑鬼地懷疑高海外邊是不是有人了？還懷疑胡雪峰是不是高海在外邊養的私生子？兩人因為這件事情差點鬧到了離婚的地步，要不是高海的老領導出麵解釋，單位同事幫忙證明，高海差點就說不清楚了。
經曆了那件事情之後，胡雪峰心裏也產生了陰影，他生怕父母親再吵架，所以就再也沒敢提關於自己身世的問題。等到胡雪峰再大一些，父母親真的離婚了，他心裏反而覺得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導致了高明凱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母親，為此愧疚難當，自責不已。
就在胡雪峰已經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不是父親親生的，卻又出現了剛才的一幕。一時間，這個問題便如鯁在喉，想問卻又不敢說出口，不問，心裏又有些不甘心。
最終思量再三，胡雪峰還是忍不住問道：“爸，我是不是你撿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