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大儒的真麵目
“很久以前,有一個男孩,叫狗娃...大概和你一般大,對了你今年多大?”
“再有一個月,滿十五歲了,不過我力氣很大,比大人還大!”
“哦,陳狗娃比你還小一點兒,長得也比你瘦多了。”
陳鶴接著講道:
“那時候大炎的狗皇帝剛剛登基,連連吃敗仗,狗娃的爹就被朝廷抓去當兵,再也沒有回來。”
“是他的老娘,在家種三畝地,養活他和兩個妹妹。”
“結果沒多久,鄰村的大財主看上了他家的地,勾結狗官直接搶走了這三畝地,將狗娃一家趕出村子自生自滅。”
“那年剛好大旱,山裏的樹都枯死了,活不下去的狗娃一家便到處流浪乞討,成了流民。”
雷子聽到這兒,產生了一絲共鳴。
他家當初也是活不下去,才背井離鄉成了人人可欺的流民,至今他還記得他爹帶著自己和姐姐吃腐肉的那一幕。
陳鶴接著講:
“這些流民一路乞討,來到蘭州城外的時候便已經聚集了八萬多人,一眼望去全是黑壓壓的人頭。”
“然而,在流民活不下去的時候,蘭州別駕卻嫌棄流民太多,不允許進城。”
別駕,就是蘭州刺史的佐官,正五品的官員。
換算到林飛的時代,相當於如今的省紀檢委,權勢僅次於省內一把手。
“當時的蘭州別駕姓章,名餘姚,字育人,這個名字是不是很熟悉?”
陳鶴看向雷子問道。
“章餘姚...是你殺的那個麒麟書院院長?”
雷子驚呼。
“不錯,就是這個章餘姚,當年皇帝任命他為賑災欽差,統籌西北十餘州府的賑災平亂。”
“這個冷血禽獸,為了阻止流民入城,竟是下令大開殺戒,那一晚,城門前的護城河都被流民的屍體填滿了,黃河裏到處都飄著屍體。”
“混亂之中,狗娃的母親為了救狗娃,被當兵的砍了十幾刀,腦袋都被砍成三瓣兒,腦漿糊滿了狗娃的臉,而妹被戰馬活活踩死。”
“狗娃僅剩的三妹也被戰馬踩斷了腿,成了瘸子。”
說到這裏,陳鶴渾濁的眸子有些紅,饒是殺人無數的陳鶴,回憶起那一晚,都忍不住心痛。
“旱災過後,這個姓章的雜碎回到京城,竟然因為平亂有功,受到了皇帝的嘉獎,連升三級,成了禮部的高官。”
“之後更是一路高升,成了麒麟書院最年輕的院長。”
“姓章的官兒越做越大,名頭越來越多,從一個寂寂無名的人渣,搖身一變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儒”“大學問家”你說,好笑不好笑?”
雷子搖了搖頭,握緊拳頭,絲毫沒有懷疑陳鶴說的話。
因為他一樣見識過那些肮髒伎倆。
陳鶴歎息一聲,繼續講述:
“之後,狗娃和其他幸存下來的流民們在城外搭建起一個個窩棚,和瘸腿的妹妹相依為命。”
“這草棚子越來越多,就是蘭州城最早的一批“苦窯棚”。”
雷子聽到這裏,眼圈瞬間就紅了。
最早的一批苦窯棚,原來是這麽來的...
陳鶴發現了雷子的變化。
苦笑道:“狗娃為了在苦窯棚活下去,什麽都幹過,為了讓妹妹吃一口飽飯他敢去偷,敢去搶,敢去...殺人。”
說道這兒,陳鶴眼中露出一抹溫柔。
“後來呢?”
雷子追問道。
“後來,蠻族入侵,苦窯棚中的流民被強征去守城,狗娃進了軍隊。”
“再回來時候,妹妹已經成家了,夫家也是個流民,男人挺老實,不嫌棄她瘸腿,生了一個女兒,一家人過得挺開心的。”
雷子鬆了一口氣,總算有一個好結局了。
陳鶴說到這兒便戛然而止,後麵的故事他不忍心說給眼前這個少年。
“故事說完了,小夥子,回家去吧。”
雷子卻是認真說道:“我從小就在苦窯棚長大的。”
“是嗎?我看你穿得很好啊,嶄新的麻布衣裳,苦窯棚可穿不上。”
“那是我林飛哥心善,收留了我和我姐,要不然我們可能早就凍死了。”
陳鶴點點頭,羨慕道:“你運氣真好,不像狗娃,遇到的盡是些衣冠禽獸。”
一股強烈的同情湧上雷子的心頭。
兩人一時間相望無言。
就在這時,一陣對話傳入雷子耳中。
“去那邊仔細搜,不許放過一個角落,尤其是屋頂。”
“尊令!”
“別放箭,必須抓活的。”
幾十個禁軍朝著陳鶴藏身的地方不斷壓縮。
每一個屋頂都插上了火把。
陳鶴坦然一笑。
“小夥子,回家去吧,你認識禁軍的大官兒,不會為難你的。”
雷子有些猶豫,回想起那個朝廷的狗官章餘姚,一股無名怒火從心底湧起,衝著陳鶴低聲道。
“跟我走。”
陳鶴大仇得報已經準備接受死亡,搖了搖頭露出解脫的微笑。
“小夥子,要是包圍圈還沒合攏,咱們還有機會,現在晚了。”
“不用可憐我,狗娃是狗娃,我可是殺人無數惡貫滿盈的“血鶴”,你快走吧。”
雷子的那股執拗勁兒卻是上來了。
抓住陳鶴的手就一把將他拉起來。
“跟我走,我幫你。”
陳鶴心中更加感動,這麽單純的小夥子絲毫沒有懷疑他的故事,萬一他要是騙他,豈不是太容易了?
試試就試試吧。
被抓了也無妨,自己到時候幫小夥子一把,看看他有什麽仇家。
姓章的老畜生,良心不多,但是弄虛作假拉幫結派的本事卻是極好的。
隻要他一開口,蘭州城內任何人都得迎來麒麟書院一係官員的瘋狂複仇。
這和私人感情無關,這是麵子問題。
這樣想著,陳鶴被雷子拽著跳下屋頂,鑽進了一處客棧的煙囪裏。
下一刻。
禁軍便到了,隻差幾個呼吸雷子兩人就被發現了。
好在,禁軍一陣翻箱倒櫃,在屋頂仔細搜索過後便隻留下一個士兵看守,剩下的人繼續搜尋下一處房間。
“呼哧...呼哧...”
雷子緊張的心髒狂跳,陳鶴看在眼中卻是十分灑脫。
開玩笑道:“小夥子,害怕了?”
“誰說的?”
雷子死不承認,趕緊轉移話題:“走這間客棧有一個狗洞,我們鑽出去,先回我家再說。”
“去你家?算了算了,你叫我一聲師父,我把我埋在塞外的寶藏送你怎麽樣?”
“閉嘴,再占我便宜,把你送朝廷領賞銀信不信?”
“你小子要是想我拿去換銀子,可得多報一些,不能低於一千兩。”
“蠻族懸賞兩千兩買我的人頭,大炎這邊兒不能太低了。”
“滾。”
...
...
雷子自小在蘭州城大街小巷乞討為生。
為了躲避衙役的驅趕,他更是練就了強悍的記憶力。
對每條街巷胡同都十分了解,就連那戶人家的狗洞能過人,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雷子帶著趙鶴一路潛行,遇到落單的禁軍就打暈,遇到大隊禁軍就繞路。
曆經數十次險死還生的較量,兩人終於回到了家中。
唰唰
兩道人影翻過牆頭,穩穩落在院子裏。
“什麽人!”
兩人落地的聲響,驚到了屋內的林飛。
“是我,哥。”
雷子欣喜說道。
“太好了,夏大哥終於把你放回來了。”
林飛快步走出房門。
映入他眼簾的卻是兩個人。
借著月光,林飛依稀覺得眼前此人有些眼熟,卻是沒想起來是誰。
此時,小蓮和小鈴鐺聞訊從房間中端著油燈出來。
昏黃的燈光照亮幾人。
陳鶴一眼便認出了林飛是當日他問路的好心人,沒想到緣分就是這麽奇妙。
“這位是?”
“我朋友。”
“你朋友?”
林飛將信將疑。
陳鶴卻是直接開門見山。
“小兄弟不用瞞著,老漢便是白天刺殺章餘姚的人。”
林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