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對酒說愁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曹操和秦宜祿兩個人越聊越是投機,聊啊,聊啊,就都喝得有點多了,喝得越多,聊的自然也就越多,漸漸的,也就有點交心了。
在曹操的強烈要求下,非得不許秦宜祿叫他方伯、使君這種尊稱,而是要叫他一聲孟德兄。
其實是非常不合適的稱呼,有點沒有輕重了,但曹操堅持,秦宜祿也隻好從善如流,叫著叫著,加上幾分酒精的推波助瀾,氣氛烘托上來了,這秦宜祿倒也真的對這曹操有了那麽幾分親切之感。
說到底,這曹操今年也還不到三十歲而已,比他大一點有限,也確實是同齡人,他既然灑脫,秦宜祿借著酒勁自然也就不和他扭捏了。
秦宜祿大著舌頭半醉半醒地問:“孟德兄,你說你一表人才,好好的大老爺們,為什麽會不喜歡青春靚麗的小姑娘,反而喜歡人妻呢?”
“嗯?壯節兄,你居然連操這點小小癖好都這麽清楚?”
“哈,我知道的還多著呢。”
“嘿嘿,少女有什麽味道?那還沒長開呢,我跟你說,這女人啊,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就跟那樹上的果子一樣,沒熟的果子,吃起來又澀又酸,非得等熟了以後,吃起來才會是香甜可口。”
“女人也是一樣,一定要等到了二十七八以後,這身上的韻味才能出得來,尤其是三十二三歲的女人,無論是身段還是臉蛋,那才是真正的花樣年華。”
“胸,腰,臀,腿,該瘦的地方能見得到骨,該胖的地方能摸得到肉,一身的風情最是抵擋不住,到了**啊,嘖嘖,那滋味,跟你說你知道麽,尤其是寡婦,這寡婦的後啊,嘿嘿,誰用誰知道。”
“哈哈哈哈哈,孟德兄,倒也高論啊,然而吾有一點,卻是希望孟德兄能夠時時牢記。”
“你說。”
“朋友妻,不可欺啊。”
“嗯?哈哈哈,這,這是自然,這個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會?”
“沒誤會沒誤會,那啥,我跟你確定一下哈,咱們倆,肯定是朋友了吧?”
“這是自然。”
“這就好,這就好。”
秦宜祿笑著就把茬給打過去了,隻是想了一想,卻是突然麵色一肅,苦笑著道:“其實……孟德兄,這一遭,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活不活得下來,若是我死了,我的袍澤和鄉親,就托付給你了,還有我的夫人,我的夫人很漂亮的,傾國傾城,國色天香,我若是死了,還麻煩你幫她再找個好人家,比如……嗯,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丁儀,這些人都行。”
曹操聞言,苦笑道:“你若是死了,我都不知道我自己還能不能保得住性命,又有誰能幫我照料我的家小呢,哎~。”
說著,曹操也飲了一杯苦酒,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眼見兩人消沉了下來,許褚連忙轉移話題道:“壯節兄,聽聞你尤其擅長詩詞之道,宦官一論真名士,如今已經傳唱天下,被稱之位天下第一表,眼下您與方伯初相識,便有如此情誼,何不借著這酒,即興留下一曲佳作呢?實不相瞞,方伯也是此道行家啊。”
曹操聞言也來了興趣,連連在一旁起哄不停。
“嗯?嗯……有道理啊,那我就,整一首?”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好!”
剛說了第一句,曹操就忍不住拍掌交好了。
“壯節兄,你這詩,看開頭就知道大氣啊!”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妙,妙,壯節兄此詩甚是巧妙啊。”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的這句話,其實是有很多解釋的,由未來權傾天下的曹操來說,自然可以是自比周公的意思,而由此時的秦宜祿來說,自然便有著因黨錮之禍而發自肺腑的意思了。
事實上要說這詩的最後兩句是曹操自比周公其實也挺勉強的,因為後世人解讀前人的詩作總是會不自覺的代入後人的視角,往往會忍不住忽略了當時人的學術環境。
需知道,東漢時的儒學發展的主線,是古文經學全麵替代今文文學的一個過程,然而除了東漢之外的王朝又都是以今文文學為主的。
今古文學的差距很大,但最本質的一個差別就是師法的人不同,今文經學尊崇的人是孔子,是以孔子的話為文化正確的,奉之為萬世師表,而古文經學則是以周公為師的。
在東漢的時候,自比周公其實頗有些類似於後世有人用詩歌自比孔子了,這特麽不奇怪麽?
怎麽想,都應該是遙敬的意思。
把這詩用在黨錮之禍的背景,諷刺劉宏不用士人,甚至還一度停了孝廉,卻是反而還跟應景一些。
曹操聽了這詩詞自然也是連連讚歎:“好詩,好詩啊!壯節兄,實不相瞞,聽你這詩,竟讓我生起一種心有靈犀之感啊,就感覺這詩作的,就那麽合我的胃口啊。”
說完,倆人卻是忍不住的一陣沉默,席間的氛圍更低落了。
說到底,兩個人雖然都在極力的裝著灑脫,但其實終究還是有些難掩,這頓酒其實是一場悶酒的事實啊。
秦宜祿現在是兩眼一抹黑的來到安定郡的,董卓的舉薦信到底能有多大的作用他自己心裏也沒譜,曹操則是牽扯在了黨宦爭鬥最激烈的前沿,屁股上坐下了涼州刺史這樣燙人的破位置。
良久,還是秦宜祿重新接起了話題,卻是直來直去了許多,問道:“孟德兄可知我家大人現在如何了?也不知有沒有因為我的事兒而連累了他。”
“董公麽?董公無恙,我來時聽說尚書台打算擬任他去河東做一郡太守來享用。”
“河東郡麽?那還真是不錯。”
“天下人雖然都知道你是董公的人,然而這件事董公畢竟沒有親身參與其中,說到底他隻是刺史,又不是雲中太守,你和他之間並沒有明確的隸屬關係,就算是連帶責任也算不到他的頭上。”
“今上其實一直都很聰明也很有分寸,董公畢竟出身於涼州將門,同時又是袁氏故吏,還有火燒彈汗山的軍功,若是無故牽連,名義上說不過去,實際上又有些影響太的了,有軍功而不賞,這天禧恐怕立時就要大亂了,壯節兄莫看河東郡人口上不如汝南潁川等地,但對於董公這樣的武人來說,端是一塊寶地啊。”
秦宜祿點頭道:“這是自然,河東地與京師不遠,更是三河之地,我朝用兵,最重三河五校,河東騎兵之精銳更是冠絕大漢,非我們並州亦或是涼州這種野路子的屯騎能比,履任河東,對於董公來說也是擴展人脈,收編黨羽的絕好機會,若是遇到大規模的戰事,封候拜將也近在眼前了。”
“哈哈哈哈哈,果然啊,你是懂的,真實讓人詫異啊,你明明是個邊地的底層武夫,居然對朝堂上的這些個門道如此的精通,不過那些宦官也未必安了什麽好心,河東太守這個職位,不是那麽好做的。”
“聽說,最難刺史在涼州,最難太守在河東?有這個說法是吧。”
“哈哈哈,還真是差不多,哎,我這個涼州刺史啊,處境卻還要遠不如董公這個河東太守了。”
說著,曹操的心緒卻愈發的低落了下去。
卻是主動提起道:“郭勝去金城了你知道麽。”
“金城,去找冷征啊。”
“啊,河湟義從胡,精銳天下冠,這些人郭勝是使喚得動的,放眼整個涼州,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你若是躲在北地郡托庇於皇甫義真,或許他們還能稍微忌憚三分,離開了北地……若是他使人來攻殺於你,誰能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