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點就透

一路風塵,秦宜祿和成廉兩個人僅用了兩天的時間就趕到了雁門,聽說董卓正在樓煩巡查鹽礦,又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

趕到時正好那董卓正在縣寺中高臥午睡,兩個人也隻能耐心地等著,萬幸那牛輔還記得兩人,很是熱情地先請到了前廳。

問明了來意,牛輔也是一陣陣的唏噓,卻道:“你們倆來得還真是不太湊巧,嶽父最近因為樓煩鹽礦之事,被氣得頭痛病都發作了,這幾日來每日都要躺一個多時辰才能稍有緩解。”

“一個鹽礦,如何就能將使君給氣成這樣?”

“哎~,貪汙腐敗啊,以前的那個鹽礦管事被他們給弄死了,這群碩鼠啊,哎~”

“隻是貪官的話,把人給抓走不就行了?如何還能讓使君都無可奈何?”

“人家的背後,站著的是宦官,那礦監孫立是中常侍孫璋的親侄子。”

“哦~”

聞言,成廉還想說些什麽,秦宜祿卻是偷偷掐了一下他的大腿讓他閉嘴了。

什麽狗屁的貪汙腐敗,都是扯淡,本質上還不是黨人集團與宦官集團的爭鬥而已。

樓煩的鹽礦作為整個並州乃至整個北方地區最大規模的鹽礦之一,是直屬於少府管轄的,這本就不是他一個刺史應該管的東西。

稍一琢磨就品出來了,這應該是董卓背後的袁家有所指示,想讓董卓趁著火燒彈汗山的戰功加身,找一找那幫宦官的晦氣,亦或者是他自己為了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場在故意搞事,但總之,和公義肯定是無關的,到底是誰欺負誰,也是一目了然的事兒。

這種政治上層鬥爭都是狗咬狗,跟他們這些底層屯民沒啥關係,撤屯的這個事兒才是他們的生死攸關。

然後牛輔就一直在說那些宦官是如何如何可惡,黨錮之禍是如何如何殘酷,就這麽說了半個多時辰,董卓才終於醒了,挺著個大肚子出來。

秦宜祿連忙道:“知道大人正在為大事而心憂,本不該為我們自己的小事再來煩擾,奈何撤屯之事導致人心惶惶,鄉親們的心裏都不踏實,故而特意讓小人來代為托問,還望大人原諒則個。”

董卓擺了擺手道:“撤屯之事如何還能算作是一件小事呢?咱家出身於涼州,如何能不對你們感同身受?近些年,朝廷想要放棄涼州的聲音也是一直甚囂塵上的,一旦放棄涼州,那涼州,也就全都成了羌人的天下了。”

成廉怒哼道:“先棄河套,後棄涼州,武皇帝打下的基業都要被今上給敗光了!”

秦宜祿皺眉道:“慎言,不可對今上不敬。”

董卓則歎氣道:“今上,是被宦官們給蒙蔽了而已,這一切也都是宦官的謀劃,所謂的十常侍,才是天下之大惡啊。”

秦宜祿見他又想把話題往宦官的身上拽,隱隱的就感覺這董卓恐怕是在算計一些什麽,便努力的往回拽道:“使君,大人,鄉親們讓我二人來,主要是想問一問,這次的撤屯……到底有我們沒有呢?也好讓鄉親們有個準備。”

董卓笑著道:“有,或者沒有,又有什麽關係呢?今上有詔,要在洛陽的西側修建東罼圭苑(音譯東碧桂園)、西罼圭苑、和靈昆苑,朝廷沒錢啊,宦官就得幫著今上去搞錢,所以這河套的軍屯,早晚,都是維持不下去的。”

成廉心直口快,忍不住道:“又修園子?我記得以前不是修過顯陽苑麽?這才完工幾年啊。”

“顯陽苑,是先帝修的,有些地方自然是不合今上心意的,今上是個貪玩的人,顯陽苑對他來說還是稍小了一點,就說今上要修的三座園林中的西罼圭苑,周長三千三百步(百萬平以上了),縱覽本朝,隻有武皇帝曾經修建的上林苑可以媲美啊。”

“他媽的洛陽東邊已經有了顯陽苑和廣成苑了,為什麽又要在西邊修?今上他就是一個人,他修這麽多的園子幹什麽?他修園子就修園子,撤我們的屯又是為何?”

秦宜祿聞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當著董卓這個刺史的麵罵皇帝昏君?你這舌頭不想要了吧。

董卓卻是不惱,反而笑著道:“都是那些宦官們搞的事啊,今年,益州、荊州、揚州,三地,各有什麽紫賊、九江賊之類的大賊反叛,中原地區又是天災不斷,不是這處旱了,就是彼處澇了。

今上下詔令郡國遇災者減田租之半,可洛西的三處園子又不能停,這取財之事也就隻能交給宦官了。

本來還能靠賣官還是能賺一些錢財的,但現在我們這些黨人不懂事兒,聯合起來誰都不買,所以啊,就什麽招都使出來了。

並北三郡,那是早晚都要被賣光了的,所以你們問撤屯之事,不在今年,就在明年,你們啊,就當是今年有你們吧,還是要早做準備啊。”

說完,就聽成廉忍不住在嘴裏嘀咕了一句:“我們並北百姓這麽多的百姓,諾大一個河套養馬地,在今上心中,還不如修幾座破園子來得重要麽?”

董卓笑而不語。

意思是很明白的,你們就是沒有園子重要,不服?

秦宜祿心知董卓之所以說這麽大的一套磕肯定是有算計的,聰明人之間不能把話說得太透,事實上他差不多已經把董卓想讓他們幹的事給猜出來了。

便道:“還請大人給吾等小人指一條明路,還有我那兄弟張楊,他是剛立了功勳的軍中先登,一回到家,就被逼成了通緝犯,豈不是太讓人心寒了?可有什麽……轉圜的餘地?”

“如你所說,此人擅殺郡吏的話,就算是我,恐怕也無能為力了,你們可不要學他啊,殺了郡吏,就是造反的反賊,我也護不住的,壯節,咱家曾給過你三條路,你任選一條走了便是,終究不至於淪落到與人為奴的地步去的。”

“終究都是父老鄉親,不忍相棄啊,當真無法轉圜麽?使君,吾等武夫別無所長,但手中刀還是鋒利的,願為大人前驅,為大人所用,為公義所用!若能斬盡奸佞,還天下朗朗乾坤,何懼生死?”

董卓聞言,眼珠子終於大亮,也終於確定,這秦宜祿是真的懂,也真的是個可用之人,斟酌道:“這個麽……殺郡吏啊,這可是大事,自黨錮之禍以來,敢造反而無究的,就隻有張儉一人而已,嗯……你們知道張儉麽?”

你都把張儉給點出來了,那哪還能不知道你的意思?

當即再叩首道:“大人,此前您給過我三條明路,我已經明白了,我想選第二條,願去涼州當義從,還希望大人代為引薦。”

“好說,好說。”

說著,這董卓卻是直接從懷裏掏出了薦書,顯然是早就準備好了。

“壯節,你是個人才啊,做事,萬萬小心。”

“大人放心,便是死,也絕不會牽累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