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臨陣

董卓都驚了。

這是一個普通屯長能想得出來的東西?

秦宜祿說得這些是一點都沒錯的,恰好與董卓不謀而合,甚至董卓都不是純用腦子想的。

事實上他一個並州刺史,對北邊三百裏外的鮮卑王庭若是不安排幾個探子打探消息,他也就不配叫什麽西北名將了。

他也是根據探子打探到的情報,再加上他多年戎馬生涯的經驗,以及他作為刺史所在位置的高度,等等要素綜合起來,足足想了好幾天,又調查了好幾天,這才決定幹這一在外人看來瘋狂且賭性極大的一仗的。

他也確實是挺洋洋自得,暗中也是為自己的魄力而感到自傲的。

而這個秦宜祿呢?他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兵而已啊。

又沒有任何可供他參考的情報,居然卻能得出與自己英雄所見略同的結論!

人才啊!

“你倒確實是個人才,我倒是相信你之前所說,你在左傳上的造詣極深了,可惜,可惜,咱家在並州當刺史已經是最後一年了,否則你這樣的人才,倒是可以征辟左右做個主簿。”

“使君您抬舉了。”

“此戰過後,可願以義從的身份隨我走麽?料來咱家憑此功勞應該也是能做一大郡的,或可讓你做一督郵。”

秦宜祿聞言心頭苦笑。

義從啊,這是一種純粹私人屬臣的關係,真要是點一下這個頭,自己這輩子都脫離不掉董卓的烙印了。

跟董卓關係太近的人,將來可沒幾個是能得了好死的。

“大人抬愛,敏感五內,然而小人此戰過後便要回家結婚的,上有高堂,下無子嗣,卻是不舍背井離鄉。”

“原來如此,不願意離開並州麽,也罷,人各有誌,此戰且好好表現吧,若能立下功勳,此前答應你的曲長之位自然不會食言,便是部隊解散,也必給你安排一個官身的出身。”

秦宜祿大喜,自然連忙拜謝道:“謝大人,提攜之恩,恩同再造,今日起,大人便是小人的故主,任何時候隻要大人需要,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董卓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便哈哈大笑道:“來並州待了接近五年,所得人才之中也隻有你最讓咱家感到欣喜了。”

說罷,將自己已經吃空了的湯碗又遞給秦宜祿,讓秦宜祿又盛了一碗羊肉湯給他吃了,道

“咱家很看好你,你剛才的判斷也都很準確,今日攻打鮮卑王庭,咱家看你的表現,邊郡子弟,再怎麽聰明的頭腦,也是要靠戰功來說話的,可有信心贏過那個呂奉先,拔下頭籌麽?”

“大人您說得是,也相信自己,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嗯。”

董卓點了點頭,又重重地與他握了一下手,表示了一下親切,便呼呼嚕嚕地又吃了一碗羊湯,隨後便起身離去,又去與這陷陣營中其他的兵卒們嘮嗑去了。

倒是一直跟在秦宜祿的張楊又盛了一碗新湯來遞到他的手中笑著道:“大哥,昨天在呂布那,您可不是這麽說的。”

“廢話,那呂布勇猛無敵,不事先忽悠了他,我拿什麽來拔得這個頭籌。”

…………

陷陣營毫無疑問是整個並州軍漢軍中人心最浮躁的營了。

然而隨著董卓將樊稠調走用於督戰,又親自將自己的帥旗就安插在陷陣營中,這樣的恐慌情緒立時便像是遇見烈日的冰雪一樣飛快的消融了。

因為這代表著董卓至少是和他們站在一起,有決心和他們同生共死的,就算是一場豪賭,人家也至少和他們同樣將自己的性命給賭了上去。

這董卓的身上有著很特別的人格魅力,除了與秦宜祿之外,和其他人卻是再也沒有聊過與這一仗有關的事情了,而是像個普通的家裏長輩一樣在嘮家常。

就這麽一些家長裏短的事情,聊著聊著,大家也就不那麽緊張了,甚至忍不住都在想,‘連方伯都親自入了營中,這一仗的勝麵,也許真的很大。’

人吃肉,馬吃豆,吃完了飯之後一應的陪隸索性留在了營地之內不走了,而是由董卓的另一個女婿李儒留下帶領他們繼續加固營寨。

董卓則帶領著全部的大約兩萬漢人騎兵和五萬匈奴騎兵輕裝出發,直奔著彈汗山的方向而去。

而果然,隨著他們與彈汗山的距離越來越近,一路上遇到的附近鮮卑部落也越來越多,在董卓的命令下,凡是遇到的,便殘忍的全部殺死,無論男女老少,一概不留。

不到中午的時候,這一支純騎兵所組成的隊伍便已經來到了歠仇水畔,董卓哈哈大笑著發表了演講道:

“袍澤們,那就是歠仇水,過可河對麵的那個就是彈汗山,也即是鮮卑人的王庭所在,檀石槐十餘年間搶奪的金銀財寶盡在彼處,此戰過後,輪功行賞,咱家分文不取。”

“傳我命令,咱家當親自率領陷陣營衝鋒在前,匈奴軍緊隨其後,其餘漢軍再緊隨匈奴之後,搶奪浮橋,攻入營寨,劫掠珍寶。”

不是不想將匈奴人放在前麵當炮灰,隻是匈奴兵素來軍紀極差且隻能打順風仗,稍有挫折便會一哄而散,他們現在也知道董卓手中沒有節仗,便是事後想追究,也無非就是來回來去的扯皮而已。

所以這些匈奴炮灰根本打不了前鋒,至於讓他們殿後,那就更不可能了。

甚至可以說,董卓讓他們跟隨在陷陣營的後麵,確實也是為了讓他們撿便宜,這其中也不無討好他們的意思。

至於其他的陣型以及戰術安排,統統沒有。

打仗這種事兒,其實並沒有特別複雜,尤其似他們這種純騎兵的突襲,本就沒什麽指揮的空間,衝鋒的命令一下達,剩下的就隻能交給老天爺了。

再說他們如此倉促而成軍,壓根也沒怎麽經過編練,整支軍隊的上上下下的軍令傳達都是問題,又哪裏搞得了相對複雜的戰術呢?

命令下達,秦宜祿也知道終於到了拚命之時,身為邊郡鄙夫,再如何聰明的頭腦都隻能是錦上添花的加分項,唯有這一往無前的勇氣,卻是身出亂世之中,不可以沒有的基礎項。

一絲猶豫也無,早早已經穿戴好盆領鐵鎧的秦宜祿換乘上了杜萍給他的胭脂馬,狠狠一抽馬鞭,就衝鋒在了三軍的最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