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序幕(8.28修)
“妮莎?妮莎……嘿!這丫頭什麽時候才能改改這冒冒失失的毛病。”旅館的老板放下了壓在櫃台上的紙條,有些無奈,靠坐在椅子裏給自己倒了一杯蘋果汁。
今天旅館沒什麽人上門,或者說最近幾天,法羅各地的氣氛都不算好。
征兵令的發布讓那些年輕的好小夥子們不得不乘坐那輛該死的輕軌列車,去往絞肉機一樣的戰場流血流淚。
瞧瞧,這才十年就忘記光明戰爭的慘痛教訓了,可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那些高高在上的議員老爺們腦袋裏裝的都是屎嗎?
好在征兵令頒布之前,他的兒子就去了黑鷺海。
老板想到這裏,忽然又變得憂心忡忡,聽說這一次天空堡壘就是去黑鷺海和什麽勞子海妖打仗的,可千萬別波及他……
胡思亂想間,老板的注意力被外麵的動靜吸引了,他下意識看向窗外匆忙跑過的報童。
“號外號外!天空堡壘討伐海妖博賽大獲全勝,隨軍記者戴高先生第一視角報道,隻要一銅幣!”
“喂!等一下,給我來一份!”老板探出窗子對報童招手,他想看一看報紙上是怎麽說的。
“慷慨的先生,您的報紙!”
報童歡快地把一張加急印刷出來,還散發著淡淡油墨香氣的報紙遞給了老板,然後收好那枚銅幣,然後繼續吆喝著向前跑去。
老板把報紙鋪開放在桌子上,一邊喝著果汁一邊在陽光下尋找自己想要看到的板塊。
很顯眼,就在正麵,整整一頁的篇幅都在報道這場黑鷺海上凡人與傳說的戰爭,還有一小片手繪的工筆畫,十分寫實,角度是從高空向下看,畫麵的重要那片猙獰可怖的陰影讓老板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他耐下心來,從頭開始看。
“在很久以前,黑鷺海就存在著一頭名為博賽的大妖魔,它摧毀了一個龐大的古老王國,光明神將它鎮壓在黑鷺海,以終年不散的風暴為囚籠……”
……
“……時隔數千年後的今天,我們回饋了祂的期待,在光明的指引下,用凡人自己的力量戰勝了博賽。”
卡斯林諾讀完了報道的最後一段文字,沉默中,將戴高的手記交還於他。
“海神呢?”
許久,他疑惑地問:“你想要用這虛假的曆史去欺騙誰?”
學士的質問換來了戴高毫無溫度的微笑,這位皇室秘書輕聲說:“你在說什麽啊,卡斯林諾先生,自始至終不是隻有光明神嗎?海神?那是什麽……茶餘飯後酒鬼們胡編亂造的野史麽?”
“那種東西有存在的必要嗎?”戴高整理了一下儀表,從容不迫地走向外界,“快忘了那些無聊的東西吧學士……很快,我們就要返回盧登了。準備享受來自民眾的夾道相迎,慶祝這偉大的勝利,然後抖擻精神迎接新的戰爭。”
砰一聲,房門被摔上了。
卡斯林諾茫然又憤怒地在屋子裏踱步,卻又沒有任何改變現狀的能力。
沒過多久,格裏克推開了房門,老學士的眼神幽深平和,與卡斯林諾飽含怒火的眼睛對視。
“放輕鬆些,還是說,你在為海神抱不平?”
“如果不是海神,今天的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會存在。人類的曆史將會永遠斷裂在那一天。而現在一個大放厥詞的混蛋肆意歪曲曆史,令我感到恥辱。”卡斯林諾憤懣道。
格裏克卻沒有什麽大的表情:“理智一點,卡斯林諾。光明神快蘇醒了,祂是我們度過滅絕的最大仰仗,我們是學士,是先驅者,拋棄無用的感性,等到度過滅絕,再去懺悔我們的累累血債吧。”
沉默中,卡斯林諾發出了無聲的歎息。
“蘭澤萊斯的碎片已經清點完畢,萬幸,博賽丟棄的軀體中有心之冠,但如何使用它我們還不得而知。不過很顯然,神明知識的容器已經到手,蘭澤萊斯剩下的寶藏就讓其他人去解讀吧。”
“生欲之影的技術原理也可能不在蘭澤萊斯內,當年蘭澤的遺產散落世界各地,現在絕大多數已經回收,隻剩下納瑞亞、古華、亡國死剩種手裏的碎片,其中古華的遺產可能是最關鍵的……他們把宗教信仰完全抹除,這個舉措著實有些耐人尋味了。”
格裏克列數著接下來的重重難題,卡斯林諾也終於壓製了自己的不滿:“博賽哪怕從神位上跌落也頑強的可怕,哪怕掐著它掙脫三叉戟的檔口先下手為強,法師團抽幹了整個黑鷺海的雷元素狂轟濫炸了四天時間,也沒能給它造成致命傷。而且那些生欲之影在它的掩護下都不知去向,我們不能及時找到甄別手段的話,等它們混入人類世界會很糟糕。”
雖然宣傳說他們消滅了博賽,但事實上,博賽隻是逃走了,丟下了蘭澤萊斯的碎片,不知去向。
“滅亡之日越來越近了,我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無論是為了蘭澤遺產,還是為了光明神的信仰根基,戰爭勢在必行,我們能做的隻能是讓這場戰爭加速結束。”
戰爭已經開始了啊……
卡斯林諾下意識看向了納瑞亞的方向,雖然隻看見了房間的牆壁。
曾經因為地形久攻不下的納瑞亞,如今麵對天空堡壘和天空戰鬥群,還能在鎮壓高天之座的同時抵禦法羅傾盡一切的攻勢嗎?
……
“很難。至少就目前來看,納瑞亞的青壯年人口相比較十年之前整整降低了六個百分點,總人口數量不增反減,人口負增長趨勢嚴重。根據艦長提供的信息來看,造成該現象的原因便是高天之座。”
隨著未來的分析,放在台上的投影裝置放出了一張數據圖譜:“根據在黎明數據庫中新解讀的深淵知識來看,高天之座所在的巴蒙山脈是標準的維度塌陷區,感官無法直接分辨的區域一直在向深淵滑落,已經快要抵達深潛領域之下,它將會承接深淵與世界,成為現實中的深淵。”
鼻青臉腫的方野一邊擦著鼻血,一邊聽未來分析局勢,渾身都是浮腫模樣。
在臧潯的安排下,方野和年畫日常進行友好的切磋,在力求實戰的要求下方野險些被年畫打死。
明明兩人的紙麵數據差距不大,光論戰鬥的套路和應變,年畫還不如方野,但實際打下來,方野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他終於親身感受了一把對“勁”的微操的實戰效果,頭一回見到人一巴掌拍在腹部能幾乎百分百將動能傳導至內髒的……
消力、借力、透勁、明勁、暗勁、震勁……愣是讓方野能夠扛子彈的肉身跟紙一樣脆弱。
而切磋結束,臧潯的話給了方野很深的觸動。
對於一個撐死了一拳給老樹留個印的凡人來說,技才會大於藝,講究招式和套路,假設他的力量是1,發力的“藝”翻個翻也就是3、4,和1差得不大。
而一個能開山裂石的修行者而言,套路什麽都是虛的,誰還沒點壓箱底的本事?比如臧潯天人合一時,一切氣力流轉無所遁形,套路就是玩出花來也沒用,以當初羅刻的異能,套路更是沒處使。
反倒是對凡人無用的藝,對力量是10甚至更高的修行者而言,卻受益匪淺。
就拿方野舉例子,他之前和蒸汽甲胄的對抗,根本不破防,全靠打擊薄弱點取勝,套路使個遍也沒什麽實際效果,如果當時他有臧潯……不,哪怕有年畫的對力的運用水平,都能輕鬆隔著蒸汽甲胄震死裏麵的士兵。
而且在方野獨自修養、體悟這一戰所得時,未來還對臧潯提出的理念給予了高度肯定。
“練氣士的身體素質正常而言是達不到10的標準的,與凡人的1相比,他們的體質也就在3~5徘徊,因此該理論實踐的條件是練氣士處於運用氣增幅自身的狀態下。而經過我的模擬,臧潯的理論同樣對其他超凡因子有用,因此對於他口中的大練氣士而言,合格的微操,往往能使他們發揮出自身能級理論的十倍表現,甚至更高。”
這個結論意味著,體魄隨真形成長的方野在天人合一的微操境界下,會是肉身、氣增幅、氣三重增益,實戰能力會有質的飛躍。
可惜年畫用了五年打磨技藝都還在入門階段,隻會肉身發力的微操,距離對氣進行微操都還有一段距離。
這還是在她的靈性特質,是使其他物體以特定頻率共振這種力學天賦的情況下,方野實際掌握天人合一還太過遙遠。
不過……
可以用科技作弊。
相關數據黎明的子程序正在整合,目前看來有可能利用生物芯片輔助方野實現微操,就是需要一些時間去試錯。
而方野也不會完全依賴外物,外力能幫他一時,幫不了一世,他不會舍本逐末,芯片在研發,他也做好了花時間打磨微操的準備。
隻能說,科技與超凡從來不是對立的,把握好尺度,就能相輔相成。
“法羅想要打贏納瑞亞估計很難。我記得貝倫曾經說過,高天之座失守會導致妖魔順著巴蒙山脈進入東陸,古華不可能放任法羅亂來。”
此刻,等待身體痊愈的方野看了看黎明號留在太空中的小型衛星的監控視野,琢磨著這一場戰爭能打多久。
“是的,除此之外,反抗軍也會協助納瑞亞進行反擊,雖然法羅天空堡壘的表現令人驚訝,但相較於法師團的破壞力,它實際上的防護措施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完善。”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得有介入戰爭的能力,而且信標也落入法羅手裏了……工廠建得怎麽樣了?”
方野忽然將話題轉移到了工廠上。
黎明號已經在東陸的最東方的荒漠區降落了,那裏荒無人煙,土地貧瘠,沙漠化嚴重。
但是礦藏和諸多特殊材料都能高效獲取。
未來在黎明號的車間裏製造了一些簡陋的工程機器人,和黎明一起幹起了基建,煉鋼廠等工廠都已經完成選址著手搭建,有黎明號的光學迷彩做掩護,外加地處偏僻,工程進展很順利。
“預計三周後第一批工廠完工,可以正式開工,但大規模製備軍械需要一些時間,初期的生產力將會向工業區擴張和工業體係完善的方向傾斜,雖然因為使用工程機械來代工使得我們暫時不需要開辟農業、住宅、生物醫學等民生模塊,可想要有足夠的生產力傾斜給軍械軍備依然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未來認真地說:“這是最高效的發展模式,請艦長謹慎做出決定,如果一定要提前傾斜資源,我也會遵從你的指令。”
方野趕緊擺手:“沒有必要,沒有必要,我們按照自己的步子走。就算納瑞亞沒了還有古華頂著,足夠我們發展到可以和法羅掰手腕的地步了。”
而且,臧潯說半年之內戰火燒不到古華,方野不懷疑他的看法,換句話說,至少三個月內納瑞亞不會出問題,時間上很充裕。
但相對來說,麵對可能存在的高等文明來襲,他們的時間又很緊張。
持有信標等於暴露自己,很可能會麵對高等文明的襲擊。
“明白了,那麽我會按照原計劃繼續發展。”
又聊了一會兒未來和黎明的一些新成果,方野終止了工作上的閑聊,想了想,說道:“盧娜怎麽樣?”
小姑娘對他的依賴性十分嚴重,這半個月沒有怎麽交流,希望心理狀態不要太糟糕。
很快,未來旁邊多了一個委屈巴拉的小腦袋,眼巴巴地看著方野:“大哥,你終於想起我了!”
但隨後她就愣住了,看著鼻青臉腫的方野不知所措。
“大哥?你這是……”
“咳,沒什麽,就是跟同門師姐切磋了一下,看起來嚇人,其實都是小傷。”
方野死鴨子嘴硬,其實年畫下手還是挺狠的,這種傷勢換普通人死幾回了,而方野事後經過年畫的氣的調理,也就躺個三兩天就差不多了。
“是嗎?”盧娜有些狐疑地看了眼方野的麵部,“大哥你眼眶在流血誒……”
“哈哈哈哈,都是皮外傷,問題不大。”方野不動聲色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想起年畫毫不留情的毆打,幹笑了幾聲。
……
華都,儷春樓。
當今太子斜躺在頂樓木亭的長椅上,一手撐著下巴,一手五指搓動,把玩著茶果,有些陰柔的麵龐迎著日光,雙目微斂,聲音輕慢:“上禮臧潯回來了?”
“是,潯王爺已經回了上陽府,最近閉門不出,似乎新收了一個弟子。”一旁的女侍輕聲道。
“這就不要跟我說了。”太子嘴角輕扯,“我可聽不得那些個破事。”
女侍閉口不言。
“人總是不知足。當了皇子,就想當太子。當了太子,就想監國……權柄在握,就想舉世無敵。可憐啊,無根浮萍,空歡喜。”太子將茶果壓在舌尖上,用舌頭卷入口中,慢慢咀嚼,最終皺了皺眉,隨意吐出欄杆外墜落樓下,不知道砸中了誰,引起一陣叫罵。
太子端起茶杯清口,看了看自己的纖長白淨手指,忽然發笑:“藺仡你說怪不怪?玩女人的時候這胭脂味兒嗅著隻覺得好聞,火氣去了再聞就膩煩的很。”
女侍看了他一眼,聲音清冷:“胭脂事小。”
“哈哈哈哈,果然還是你懂我,的確胭脂事小啊!”太子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的大笑引來了樓下候著的老媽子,滿臉堆笑探身看來,聲音諂媚:“殿下可是來了興致?幾個頭牌姑娘都候著呐!今天殿下來了儷春樓久不翻牌子,那些個妮子都想著爭寵呢……”
“翻牌子?”
太子聞言斜眼看她:“我這是太子還是皇帝啊?”
“害,殿下您監國多年,誰不知道陛下拿定是要您去坐那位置,遲早的事!”老媽子笑容諂媚,嘴裏一個勁說好話。
老媽子心道,當今陛下都放權與太子監國了,那還能有別人登基的可能?
但偷偷打量太子似笑非笑的神色,她逐漸有些惶恐起來,不知道是哪裏犯了忌諱。
“滾吧。今日沒那個興致。”太子一揮手,老媽子如蒙大赦,連忙下去了。
“胭脂……事小啊。”
太子笑容不再,回頭遙望華都中央的宮城。
有的事,膩了也就膩了,有的事,膩了也得忍。
“西陸的蠻子要打起來了?”太子側身將臉枕在女侍的大腿上,閉上了眼睛。
女侍一動不動,低頭看著太子的側臉:“法羅一直堅持擴大神恩教會的影響力,而蘭澤的大部分遺產都在納瑞亞和我朝,曾經因為天險,法羅試探幾次就放棄了,如今……”
如今地形已經不是難題。
“還真讓他們做出來了……倒是讓我想到了白玉京。但終究不是。”
太子聲音淡漠:“但法羅贏不了,也不能贏。法羅直接來打古華倒也不會讓我那麽惱火。高天之座是萊茵尼茲在拿命填,納瑞亞垮了,首當其衝的就是東陸,法羅人不會想到高天之座失守後接替納瑞亞人的職責,他們隻會乘著妖魔肆虐之際攻打古華,最後再來收拾高天之座的爛攤子。”
可是……
法羅憑什麽認為他們利用妖魔衝擊東陸,就能趁亂拿下古華呢?
最終的結果必然是法羅戰敗,納瑞亞名存實亡,古華接手高天之座。
“曾經的蘭澤短短幾年就統治了整個西陸,也沒有自大到妄圖染指東陸,一個後繼者卻如此膽大妄為。古華已經有一個要拿命填的坑了,高天之座還是留給萊茵尼茲吧。”
太子睜開了眼睛,與女侍對視:“去告訴任連秋,不管我那個父王又在謀劃什麽,不管我這太子是權宜之計還是名副其實,都是上禮自己的事。我承認她,她是女相,我不想認,她就什麽都不是。讓她……擺正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