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死了?

第66章 死了?

“砰”,雲景又一次被揮開,這一次砸地的聲音頗為響亮。易錦甩了甩酸麻的手臂,他自己也不知道揮了多少次手,剛開始還覺得像貌戲老鼠,頗覺有趣,但當那個麵容青澀卻又無比堅定的男子一次次在他以為已經死了時,又奇跡般的站了起來後,易錦終於悚然動容。

就連易錦身後的一群人也終於露出了驚駭之色。

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怪物?

禾浠依然端坐在地上,從她略微搖晃著的身體可以看出,她的內心並不平靜。眼瞼下,一顆清亮的淚珠滾落,隨後越來越多,終於淚濕了小臉。她睜開眼瞼,露出一雙燦若星眸的眼睛,隻是此刻,這雙眼睛內卻蓄滿了淚水。

一隻羊脂白玉般的手,突兀的出現在雲景背後,扶著雲景站了起來。雲景轉過頭,就看到那一雙滿是淚水的眼睛,沒有感激、沒有憐憫、沒有心疼,隻是滿滿的堅定。禾浠牽起雲景的手,盯著他的眼睛,認真道:“以前,我很害怕死亡,但今天,我突然覺得……我不怕了。”

雲景渾身一震,迷蒙的眼睛好像清醒了些。

但雲景並沒有問什麽,隻是怔愣了一下就轉過身來,被禾浠牽著的那隻手把禾浠拉到了身後,就那樣麵對著易錦,直挺挺的站著。

稍顯瘦弱的背影,此刻在禾浠眼中,卻高大如山。

禾浠緊緊拉著雲景的手,生怕一鬆開,這個身影就會像剛才無數次做的那樣又衝了出去。腦海裏浮現出一個遙遠的身影,白發蒼蒼的容顏、佝僂的身軀,總是拘謹的笑著,那般遠,卻又清晰無比。

她並不知道在自己出了那場車禍後,家裏有沒有收到消息,應該是有的。但她根本就不敢想象,那位老人在得知自己最疼愛的孫女已先她而去時,該是怎樣一副光景?白發人送黑發人,世上最痛苦之事,莫過於此。

禾浠心下一疼,默念著:“奶奶,對不起,給您的生日禮物沒能寄回去,而今,答應您的一定會想盡辦法回到您身邊,卻又要食言了。”

還有家裏的兩位老人,禾啟遠、梁穗,這兩位老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一點也不比前世的兩位老人差。禾家當初因為她的廢物體質,給了禾啟遠二人多大的壓力,可都被他們強行壓了下來,否則,她早就逐出家門了。禾啟遠更是從沒放棄過禾浠,為禾浠到處想辦法,希望能改變禾浠的體質,甚至在去往青雲門一行時,落下一身暗疾,壽元大幅度減少。

想到這裏,禾浠突然有些後悔,當初從太皇門傲邪那裏得來的延年益壽丹,應該托龐原帶回去的,最起碼比放自己身上要安全得多,也不至於像今日這樣,自己一死,這兩顆丹藥也便宜了別人。

如果讓家裏得知自己的死訊,那兩位老人會怎樣?外有群狼環伺,家有白眼狼虎視眈眈,他們以後的境況,會如何?

而自己這一死,師父他會為她報仇吧?隻是,孤單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師父,這一失去自己這唯一的徒兒,也會傷心的吧?還好有無數師門長輩,也許能稍微減輕些師父的痛苦,隻希望,師父他不要傷心過度才好。

手中的那隻手掌突然有掙脫的跡象,禾浠一驚,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最後默念了一句:“對不起!”對不起那些疼她愛她的人,對不起那些對她寄於深厚希望的人,對不起那些……一直在等著她回家的人……對不起……

雲景身上早已千瘡百孔,如果不是憑著一股信念,他早就倒下了,所以掙脫的力道並不大。禾浠經過了這一會兒的打坐,身上的傷已經恢複了一些,雖不多,最起碼比雲景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察覺到雲景的傷勢,禾浠放開了雲景的手,看著雲景一步一步朝前挪去。是的,挪,對雲景來說,他的腳有如千斤重,他根本就沒有力氣像正常人般行走,隻能一點一點挪過去。這樣的速度非常慢,禾浠心底一疼,連忙收斂思緒。也許自己的攻擊對易錦來說微不足道,根本就不能造成絲毫傷害,但她也絕不是束手待斃的人。

腳下輕輕一跺,身形急速閃動,幾個呼吸間,禾浠已飛到了距易錦不遠的前方。手中幽藍劍迎風飛漲,體內九幽之力猶如黃河之浪,滾滾湧向幽藍劍。幽藍劍身上的光芒也越來越亮,到最後,甚至發出一身嘶鳴,它已經快要被狂湧進體內的九幽之力撐爆了。

是的,這就是禾浠的打算,她就是要撐爆幽藍劍。幽藍劍,原是林韜櫟在北恩國極北之地采集的寒鐵以心火鍛造而成,原本就是極寒的冰屬性,如今再配以九幽之力,更是寒上加寒。這時候再通過幽藍劍施展出夜雨流星,遲滯效果要比先前強上無數倍。

這是她的拚死一擊。

也是幽藍劍有如流星般短暫的生命中……最絢爛的時刻。

易錦扯出一個不屑的笑意,嗬,還想用對付那些普通弟子的招數來對付他嗎?真是笑話!不過這個法術詭異得緊,先前十餘名弟子都是在這一招下喪命,他一直沒看明白是怎麽回事,這次倒是要好好看看。

易錦不動如山,任其無數冰晶灑落在他身上,冰雹砸在他身上卻好似給他撓癢癢,對於他這等修為的人來說,禾浠築基期的實力,實在沒任何威脅力。

搖了搖頭,易錦歎息一聲,也不知在歎息什麽。

禾浠突然手一揮,一隻小巧的鈴鐺迎風飛漲,迅速朝易錦罩去。易錦連忙閃身,這才發現自己好似身入泥沼,移動非常困難。易錦大驚,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麽鬼東西,以一個不過築基期的小家夥施展出來,居然對他這等修為都能有如此強的限製。

以禾浠的修為當然不可能有如此強的限製,但別忘了,禾浠這一次幾乎是把身上所有的九幽之力都灌入了幽藍劍,這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天地玄奧,每一種屬性疊加,都可能會產生千變萬化的結果,哪怕禾浠隻是以無數的量來彌補,數量太多也足以產生質變。

所以,這一次施展的夜雨流星才會有這般強的威力。

既然躲不掉,那就碎了它!易錦眼中凶光一閃,正打算揮開鈴鐺,這才發覺不隻是身體的速度被遲滯,就連體內的靈力都被遲滯住,平時轉眼間就能釋放的法術,如今那靈力在經脈中卻好似龜爬,慢了不止一星半點。

戰場上,瞬息萬變。就是易錦這一愣神的功夫,鈴鐺化作的大鼎已把他罩了個結結實實。

此時,靈力也終於匯聚到掌心,易錦正打算把這一掌狠狠的拍出去,突然,“叮鈴叮鈴叮鈴……”一陣急促且尖銳的鈴鐺聲在耳畔響起,易錦一暈,靈力頓時散去。嘴角絲絲鮮血流出,正是法術沒用出、被反噬的結果。

禾浠臉色已接近透明,身形搖搖欲墜,眼前出現了一個又一個重疊的大鼎。她早就知道,以自己不過接近金丹期的元神修為,對付易錦已經元嬰期的元神修為,根本就是螞蟻咬大象,隻能撓癢癢。所以在一開始,禾浠就不管不顧,用所有的元神力量去控製鈴鐺。

就算是螞蟻,拚死之下,也能啜下他一丁點“肉”來。

雖然易錦隻是暈了一個呼吸不到就回過神來,但還是感覺到絲絲疼痛,除了元神上的痛,還有身體被反噬的傷。修真之人,最怕反噬,特別是以易錦的修為,雖然禾浠傷不了他,但被反噬之下,他的攻擊沒有用出去,就相當於是作用在了自己身上。這可是切切實實的重傷啊!

一向貓戲老鼠的心態,終於怒了!

“嘭!”一聲沉悶的響聲,鈴鐺終於炸開,不遠處的禾浠噴出一大口鮮血,遠遠的拋飛出去。炸開的大鼎下,露出易錦慍怒得扭曲變形的臉,突然他全身一寒,下一刻,易錦全身劇烈的晃蕩起來,“噗噗噗”連續十幾拳轟擊在他身上,速度之快,甚至以他元嬰期修士的修為,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嘴角,血流如柱。

直到十幾拳後,易錦才反應過來,全身靈力鼓蕩,下一瞬間,拳頭落下卻好似反彈般,那個揮動拳頭的身影才被靈力震開,拋飛老遠,骨碌碌滾動幾圈,然後,再也沒了聲息。

正是被鈴聲驚醒的雲景。

一醒轉過來,看著禾浠蒼白近乎透明的臉色,還有耳邊那急促尖銳的鈴鐺,雲景瞬間就明白了一切。這個鈴鐺是他煉製出來的,對於鈴鐺,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禾浠敢用不到金丹期的元神去硬撼元嬰期的元神,那簡直就是找死的行為,下場不死也得癡傻。

瞬間,雲景怒了!如多年前被家族追殺時一樣,從未有過的恨意和殺意充斥心間。幾乎是那一瞬間,雲景就放開了對毀滅神念的壓製,讓毀滅神念控製著自己,爆發出如回光返照般的絕強實力。所以,才會有那般快的攻擊速度,讓元嬰期的易錦都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隻是,結局也是必然的,雲景終究隻有金丹期的修為,又本是強弩之末,在易錦的那一擊下,再也支撐不住了。

易錦踉蹌著站在原地,身形搖晃,此刻的他也已是重傷之軀,如果不是身後還站著一群弟子,他恐怕就要不顧形象的倒下去大睡一覺了。而且,也不知怎麽回事,自剛剛被雲景轟了十幾拳後,那些力量破壞了他的五髒六腑不說,此刻更是有一股莫名之力在他體內遊走,破壞著他的生機。

易錦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不過是兩個低等修士而已,居然能重傷他,看來,上麵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否則,等他們成長起來,那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終於啊,兩個心腹大患已除,他也可以向上麵交差了。隻是看了看身上的傷,還有隻剩下的十名弟子,易錦不由得苦笑,這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些?

易錦向身後揮了揮手,“打掃戰場。”

而身後的一群弟子,這才目露驚駭的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