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死要麵子的家主

每個群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或許安分守己就是高麗婢的生存之道,任由李秘如何勸說,她都沒法跳脫這份禁錮。

環視一圈,這柴房裏頭也沒有利器,更無柱子之類能讓李秘磨斷繩結的助力。

雖然不再堵住嘴,但叫喊隻是無用功,這偌大宋家,誰敢來解救宋四郎關押的人?

李秘不想坐以待斃,但眼下隻能閉目養神,好好尋思逃脫之法。

他也是累乏了,閉目了一會兒,便昏昏打起瞌睡。

恍惚之間,吱呀一聲開了個門縫,燈籠的光圈之中,出現了宋芝芝的俏臉。

“芝芝,怎麽是你!”宋芝芝該是被宋舞陽的爪牙給綁起來才對,怎麽就溜到柴房來了。

“二郎!”

宋芝芝將燈籠掛在一旁,就過來給李秘解綁。

“宋舞陽呢?”

“他在飲宴呢,我趁著那些狗奴鬆懈,偷跑了出來,你快走,四郎他還要殺你的!”

李秘揉了揉手腕,朝宋芝芝道:“我不能走,我不是嚇唬宋舞陽,他隨時有可能被殺,你現在帶我去見員外郎,否則就遲了!”

宋芝芝也是大驚失色,但很快就噘著嘴,忿忿地罵道:“他害死了草兒,被殺了也是活該!”

都說皇家無親情,便是官宦人家,兄弟姊妹之間也沒有太多溫情。

宋芝芝雖是宋玄問的掌上明珠,但隻從這話,便聽得出她與宋舞陽並不親近。

宋舞陽作惡多端,禍害了這麽多無辜婦女,自是死有餘辜,但李秘既已經知道他才是真正的**賊,就一定要將之繩之於法。

如果宋舞陽死了,死無對證,就很難再給他定罪,整個**賊案隻能以榮怪兒是真凶來蓋棺定論。

“他還不能死,他要跪在公堂上接受審判,這樣才能告慰死去的草兒,以及那些被害的女人們。”

李秘提到了草兒,宋芝芝也就冷靜了下來。

“你走不走?”

李秘扭頭朝高麗婢問了一句,後者瞬間陷入掙紮,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李秘也不勉強,跟著宋芝芝離開了柴房,便來到了宋玄問的臥房。

誠如李秘所想,整個宋家守備森嚴,即便已經“破案”,但宋玄問房外仍舊有家將在值守。

“誰!”

“是我!我要見阿耶。”

宋芝芝最受寵,這些家將也不敢阻攔,任由她上前敲門。

此時已是二更天,宋玄問已經睡著,被宋芝芝吵醒,也沒什麽好臉色。

“有什麽事不能明日再說?”

宋玄問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問道,可當他看到宋芝芝身後跟著李秘,兩人身邊又沒有仆從陪伴,臉色可就更難看了。

“這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成何體統,若傳將出去,你這臉皮還要不要,簡直不像話!”

“阿耶你說什麽呢!李坊正有要緊事跟你說!”

宋芝芝氣鼓鼓地白了父親一眼,朝值守的家將下令道:“還不掌燈!”

家將們趕忙將房中燭台全都點燃,整個房間放亮起來,家將們自覺退了出去。

“進來吧。”宋玄問沒好氣地看了李秘一眼,仿佛自家白菜很快就要被李秘這頭豬給拱了。

李秘也是叫苦不迭,宋玄問對自己抱有如此敵意,再告訴他真正的**賊是他兒子宋舞陽,這位員外郎又該是何等樣的反應?

他很快就領教了宋玄問的官威。

“你個赤腳田舍漢何敢汙蔑吾兒,簡直找死!”

宋芝芝剛給父親倒了一杯葡萄酒,聽完李秘講訴來龍去脈的宋玄問,已經將瑪瑙杯連帶葡萄酒都摔在了地上。

那瑪瑙杯彈了幾下,滾到了門邊,家將們嘩啦啦就衝了進來。

宋玄問到底是官場打滾大半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揮手屏退了家將,待得家將重新關門,他才目光如刀地看著李秘。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如果舞陽是真正的**賊,你就是在指控他想要玷汙自己的親妹妹!”

尹若蘭之所以從洛陽趕過來,正是因為**賊潛入了宋家,差點奸汙了宋芝芝,雖然最後陰差陽錯,草兒受了害,但他們都認為**賊的真正目標應該是宋芝芝。

李秘先前也有同樣的疑惑,但得知榮怪兒的作案動機之後,一切也都解釋得通了。

“玷汙草兒的並非宋舞陽,而是榮怪兒。”

“此子垂涎草兒已久,長期來宋家後廚販賣魚鮮,他對宋家的布局和路線了如指掌,他的目標不是芝芝,本來就是草兒。”

“宋舞陽豈能讓榮怪兒做的案子算到自己的頭上,找到榮怪兒之後,本想殺掉,但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那就是把自己的所有罪行,全都栽贓到榮怪兒的頭上。”

李秘說到這裏,卻被宋玄問粗暴打斷了。

“一派胡言!”

“那**賊每次作案,受害者的隱私處都會留下特有的傷痕,草兒身上也有,若榮怪兒不是**賊,他必然不知道這一點,又怎會在草兒身上留下同樣的痕跡?”

“你的說辭根本就自相矛盾,我看你才是居心不良,想栽贓吾兒,壞我宋家名聲,你說,到底收了誰的錢!”

李秘也是叫苦不迭:“草兒身上的傷痕,不是榮怪兒留下的,而是宋舞陽留下的,不僅僅是草兒,府上其他奴婢也全都遭了宋舞陽的糟蹋,那些高麗婢一個都未曾幸免,宋公身為一家之主,不可能半點都不知道吧?”

李秘被反潑髒水,也是急不擇言,宋玄問果然惱怒起來。

“好膽!你這是在指責我縱容吾兒作惡!”

當初草兒被辱,宋玄問不僅僅給縣衙施壓,使得李忠耿這樣一個坊正都要被打板子,還不惜將尹若蘭從洛陽請了過來。

此舉足見他有多在意名聲,隻是李秘沒想到,為了保護他家的名聲,宋玄問竟到了不分青紅皂白的地步。

這件案子到了此時已經相當明朗,再加上諸多佐證,幾乎可以坐實宋舞陽的嫌疑,但這位家主卻仍舊寧可將髒水潑到李秘身上,也不願承認現實。

“宋公!切莫為了家族名聲,耽誤了宋四郎的性命啊!”

“你這是在威脅我?來人,把這田舍奴給我轟出去!”

宋玄問一聲令下,家將們便衝了進來,叉著李秘便往外走,毫不客氣地將李秘丟出了宋家。

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李秘不由苦笑。

這黑幽幽的宋家大宅,仿佛一尊張開大嘴的惡鬼,就怕宋舞陽活不了多久了。